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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见惯场面,不过转瞬间容色便已经如常,瞥了族弟一眼,见奉宁神思不属,明显是被她这一笑镇住,嗣后便不断侧顾宋三娘,在阵前的冷静,已经是十不余一,心下亦不由得是暗笑连连,和宋先生交换了几个眼神,都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既然两小看来对彼此都是满意,在王奉安看来,此事大抵也就定了下来,当晚他没回驿站,只是把王奉宁遣回去安歇了,自己和宋先生两人在书房秉烛夜谈。
师 徒两人一别经年,虽然时常有书信来往,王奉安也不曾短了孝敬,但毕竟有许多话是信里无法言说的,此时在等下追抚今昔,不觉便说到了三更时分。王奉安也将心 中最深的忧虑说出,“姜相公虽然是正人君子,但南人多诈,党附他的却是一群小人。此事干系实在太过重大,且以两家的亲疏来说,官家心思属谁,实在并不难 猜,七殿下若是肯暂且容让作伪,做出心向南学的样子,也许局面还能好上几分。如今官家点了三哥为榜眼,又召先生入京讲学,心思是好的,却只怕南党不满足于 状元之位,连左右榜眼一道,是要占尽了这三鼎甲的风头去。”
将宋栗点为榜眼,又说起了右榜眼为宋家郎所留的话,官家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更算是对宋学的一个表态:经过连年的互相倾轧,官家已经彻底对北党失望,对分裂独立出来的宋党,则是希望其安于榜眼辅佐之位,不要和南党争夺朝中的主导权。
这 对宋学来说,也是很能接受的安排,宋学和北党分裂以后,朝中已经没有多少重臣,只以他王奉安为最尊,虽然赤帜是有,但却缺少羽翼。怎么说都要等到五年、十 年以后,书院的学子们从选海中超脱出来,方才算得上是一党,现在就是想要和南党争辉都没有力量。再者,官家身子不算太好,现在也无谓太过争取,说穿了,十 多年后,七殿下登基,宋学羽翼丰满,到时候朝廷大势发生转移,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南党对这样的安排却未必会和宋学一样欣 然,南党、南学要争夺的,是本朝的道统,焉能接受人亡政息的结果?他们是不会满足这十多年的风头的,即使不说十多年后的事,于现在的朝中,也未必会容忍心 腹之地出个宋学……官家有官家的心思,姜相公有姜相公的心思,南党又有南党的心思,这诸多心思交织在一起,组成的就是现在东京错综复杂的局面。宋先生又偏 偏是天下文宗,行事也有诸多限制,不是说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这般计较下来,王奉安对于他的东京之行,的确是顾虑重重,怎么都不能放下心来。
“具 体如何行事,现在也不是你我能决定下来的。”宋先生却道,“别忘了,奉安,我之进京,是七殿下运筹帷幄的结果。陈珚此人,我很了解,若不是有自己的一盘打 算,是不会如此行事的,我猜他在京中是已经设法努力笼络过南党,只是成效不彰,这才索性说动官家召我进京,以此破局。进东京以后,你设法见他一面吧。”
王 奉安素知老师有识人之明,见他对七殿下似乎很有信心,也就稍解忧虑,点头称是,为了缓和气氛,他又提起了奉宁和三娘的亲事。“……此事断断续续,说了也有 一年了,我和先生之间不是外人,也就不外道,先生今日看着奉宁若是好,不妨便乘着在家方便,换过婚书,将此事定下来?”
“这……”提起此事,宋先生却又有了些犹疑。
王奉安心中有些吃惊,“先生,可是觉得奉宁有些轻浮?他这是见了三娘——”
还欲再为奉宁辩解时,宋先生却已是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此事,不可为外人道也,奉宁人才,我是很满意的,料你师母也不会有何不满。只是……为奉宁将来计,此事最好还是等七殿下大婚以后,再行计较。”
王奉安只觉毛骨悚然,“先生是说——”
“他 们二人倒是清清白白,并没有什么委曲。”宋先生摇了摇手,“只是三娘和他素来交好,殿下难免有些牵挂,之前周家有子,本来和三娘亲事将成,殿下使人送了口 信,不多久他就回东京去了。以殿下口风,是务必要为三娘挑个十全十美的夫婿——也是他少年意气,想来过上几年,自己成亲以后,这份惦记也就淡了。”
他说得坦然,也教王奉安生不出什么不好的怀疑,说到末了,更是微微一笑,“自然,若是奉宁介怀此事,那便就此作罢,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