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后眼神一闪,会意地轻轻点头,她就不把话说完了。——换作她是牛淑妃,从前喝过药,生育上本来就有一定风险的,胎没坐稳,肯定也不会大事张扬,免得万一不好,令人白看了笑话。
“正好族妹已经进了宫,只怕是想要木已成舟,先做个没名分的选侍,等得了宠再行册封。”她又继续为皇后分析,“毕竟她出身低了点,家里人也许也不大介意这个……正好,六月里皇上进咸福宫的时候,说不定就玩弄了手段,使琦玉侍寝……只不知怎么,也许没能迷住皇上,反而适得其反。”
这一关窍,是她没有想通的,在这里不免一顿,没想到皇后目光闪动间,倒是主动开口了。
“也未必是没有迷住。”她似笑非笑,缓缓地道,“这南边开海的事,究竟派谁去,一直是争执不下。又说使平国公家世子爷去的,世子爷自己不去,给推托了。皇上又一定要一心腹重臣领着舰队才放心,六月前后,圣心默运,定了是我大哥。”
居然是定国侯将要亲自领船南下!虽说前前后后,朝野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传言,但毕竟那都做不得准,况且除了孙立泉之外,也一直有传别人。善桐暗吃一惊,只觉难以吃透皇上用意。但在咸福宫一事上,皇上的态度就很好理解了——出海那么危险的事,谁知道去了能不能回来?定国侯毕竟是皇后的亲大哥,孙家宗长……才把这个难差事给了孙家,转头就提拔牛琦玉,这不是在打皇后的脸吗?
“这就说得通了……只怕也就是在六七月里,长角那位的孩子到底还是没有站住……”善桐缓缓地道,“不想却另有一人得了好消息。”
“难怪她在中秋那天,喝起酒来根本无所顾忌。”皇后喃喃道,“连我看了都奇怪,这有身孕的人,有时候讲究起来是滴酒不沾呢,原来——”
她猛地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间又低声说,“可权神医……啊,是啦。宫中问诊,一向是拉起帘子来,就露一只手的。难怪权神医一口咬定自己绝没有摸错。”
看来,她私底下是逼问了权子殷几次了。善桐却没起身,只静静望着皇后自己低声沉吟,等她一步一步推导出现在的局势,达成和她一样的结论——
“也就是说。”皇后果然又一下站住了,她极为吃惊地望着善桐,低声道,“现在咸福宫——慈寿宫,两宫之中,只怕正藏着一位孕妇呢!”
253、做主
深宫内院,还真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现在就连这样的事居然也就在眼皮底下发生,即使善桐已经多次推演,还是不禁感到深深的荒谬。她望了皇后一眼,轻声细语、字斟句酌地道,“戏文里常有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娘娘博学,应该知道这故事是有典故的。”
当年刘妃能够登上后位,其实就是因为她借腹生子,生下了当时真宗唯一存活的嫡子,先真宗皇后郭氏就是因为自己嫡出的皇子九岁夭折,伤心之下这才一病不起、撒手人世的。这故事改编成了戏文,传唱得已经面目全非,但真实故事,这些官家小姐也还是耳熟能详,就更不要说皇后娘娘了。她罕见地煞白了圆脸,双眼闪烁着逼人的寒光,在这一瞬竟显得阴鸷鸷的,善桐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起身垂手侍立,再不敢坐。
天大的富贵,也要天大的福禄才能受得住,皇后这个位置,没点本事也的确坐不稳。其实在善桐看来,牛淑妃这一招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碍着定国侯的差事,皇上恐怕确实也不好提拔琦玉,这几个月没听说老往咸福宫跑,有多为琦玉着迷,她心里是有疑问的。现在宁嫔又起来了,这边自己孩子不见,琦玉恐怕有了身孕,换作她自己是牛淑妃,再异想天开也要摆弄一遭了,若是孩子能生下来,又是个男丁,起码在宫中争斗里,她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到时候太子要是天年不永,牛家自然就进一步,就是太子康健长大了,她也可以跟儿子到封地里去,也就只是这几个月难熬些罢了。她又不是刘娥,把皇上笼得那样宠爱她,就算她是刘娥,那也一样是把郭皇后给等死了,才等到了上位的一天不是?
皇后会如此失态,究竟是因为牛淑妃的阴谋,还是因为琦玉已经承宠这件事,善桐是拿不准的。她总觉得皇后实在是过分看重琦玉,对她也太高估了。但这话当然不好直说——人家会这样在意,肯定是有这样在意的缘由的,这才见面几次,有些事,交浅不好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