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桐便知道善桃估计是和婆婆处得不大好了,又不好背着人说婆婆的不是——对自己要求比较高的人,一般行事也的确是要更束手束脚一点的。她问了几句,见善桃吞吞吐吐的,便也不多说了,只是安慰她道,“现在家里男人都在沙场上,大家心里肯定是不开心的,磕磕碰碰就多一点。等你公公同姑爷回来了,日子就好过得多啦!”
善桃望着她,面色变了几变,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其实婆婆待我很好……就是有些行事,我看不惯。”
她最终也就是撂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告辞从善桐家出去了。没过几天,村子里来信问善桐,“巡抚府在你生产的时候肯定是忙着办婚事的,榆哥成亲、樱娘出嫁,这都赶在了一块,你娘恐怕未必有空过来。倒是你大伯母闲着也是闲着,如没有夫家亲戚照顾,便让她过来小住一段日子也是好的。”
善桐这才知道善桃回去然给家里写信,一时又感动,又有些受宠若惊,忙写信谢绝,“这太兴师动众了!”
没想到老太太坚持得很,扬言如不让大太太过来,她就要亲自上阵。善桐和含沁商量过了,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尴尬,又也挺高兴的。含沁便道,“这个人情就欠了也好,天水那边虽然也不是没有亲戚,但过来路远,再说,人家家里也都有事。有了大伯母,什么事又多一个做主的人,你就更省心了。”
善桐也叹息道,“从前做姑娘的时候,还觉得二姐有些古板,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她想评论善喜几句,可话到了口边,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很快就进了七月,含沁的差事已经接到了文,是彻彻底底定了下来,桂元帅几乎要把他贴身带在肋侧,善桐顶着大肚子,精神时常不济,可能走动的时候,也还是尽量和四红姑姑一道,一边给含沁预备行李下人,一边又准备开出银票来,预备含沁到了京城支取。巡抚府也派人送了回信:小四房对于帮助找房子这个要求,那自然是一口答应,又邀含沁在杨家小住。因买房子也的确是大事,善桐和含沁商量过了,少不得又得叨扰。这件事自然也要和桂元帅打过招呼的,桂元帅倒没有二话,桂太太那边就和死了似的,一点表示都没有,成天就是忙着桂含芳的婚事。
这波澜壮阔、命运多舛的婚事,到底还是磕磕绊绊地给顺了下来。善喜母女究竟是没提出退嗣子的事,二老爷公务繁忙,只怕就想收拾她们,一时也腾不出手来,再说,只要不退嗣子,有善楠在手,除非小五房特别不要脸,不然也真很难把海鹏婶这个孤寡给为难到。七月里她们母女动身回了村子,十三房的恩怨,一时就隔得更远了。
善桐也就不去管这些事情,她的肚子渐渐大了,天气又热,这个夏天过得不大安耽,往往睡到一半,醒来就是满身大汗。含沁再体贴她,人也忙得脚不沾地的,不能提供多少慰藉,还好四红姑姑能干,非但安排了冰山降暑等等,又令丫头们两班倒给扇扇子。还见天地请了良医来把平安脉,欧阳大夫要不是已经回南边去了,否则肯定被烦死。
王氏遣人来问过善桐需要产婆不要,善桐问得她们也要现去聘人,便回道,“我们这里已经聘来了……”
望江笑道,“这个不一样,我们这是自己调教了三个多月的,手脚利落洁净不说,一些规矩也比较上手。太太是真的分不开身,本来还不放心呢,听说村子里要把大太太派出来,这才安心了点。”
善桐曾经一度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什么事都要自己为自己争取。如今出嫁了要为人母,倒是觉得自己为家人疼爱所包围,现在想到王氏和她的纷争,气就更早跑了七八分了,好似隔着山望过去的毛月亮,晕晕乎乎的,哪还记得两个人吵什么。她也就不再坚持,接受了母亲的好意。回过头又给含沁置办行装。
京城差事,中秋之前必须到任,小两口预计要分别半年以上,含沁别的没什么,最焦虑就是善桐,他反复说了几次。“我就是不放心你……”
善桐又何尝舍得夫婿?只恨京城路远,连送信都是麻烦事。她硬是忍住了心里的不舍,把头放在含沁肩上,安慰他道,“就半年而已,半年后我不但过来,还带个儿子!你有得赚。”
含沁不禁哈哈大笑,又忙表忠心。“是男是女都好,我们家人丁单薄,饥不择食,是男是女都喜欢!”
两个人又再呢哝低语了一阵,哪怕大太太已经入驻,现在正站在一边,善桐也还是没能忍得住离情别绪,人都放手了,又投进含沁怀里,由含沁在鬓角印下一吻,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望着他大步走出垂花门,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