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露出不屑的笑意,低声道,“你看,这不就露馅了?也就属他最眼浅了,这是逼着两母女和他离心呢。着急上火,来讨他生母的主意……”
见善桐没有接话,她撩了女儿一眼,忽然间又露出了少许烦躁,点着桌子说,“你姑爷说你,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从小到大,吃了多少亏了,遇事还是喜欢把人往好处想。杨善楠我从小看大,什么材料我会不清楚?你都要当妈的人了,还傻乎乎的,人家数落你几句,你还以为他真是为了你好?桂含沁这个人虽然轻浮狡诈,但眼神倒是没得说,看你是入木三分!”
知母莫若女,知女莫若母,善桐现在和王氏又不是敌对关系,自然没想到在母亲跟前遮掩自己的心思,被王氏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的不以为然,终究没有逃过母亲的视线。不过这件事她现在是懒得去管了,甚至对含沁在京城的差事,一时都没那么热心:你说她心思狭窄也好,善桐一想到自己要怀着身子一路颠簸去京城,就是一阵厌倦疲惫。可要让含沁自己先过京城去,她生产了再去呢,这么一个小家,含沁不在,她一个人生产,万一出了什么事,就这么交待在产床上了,那是连个交待的人都没有。要住回娘家吧,怕老九房有话说,要住老九房吧,又觉得糟心。这女人一有了孩子,见事就不一样了,一心一意几乎都绕着孩子打转,对母亲这话,她也没了顶嘴的心思,只是哼哼哈哈地道。“瞧着他也不像是贪得无厌的人,十三房家业是够厚实的了。善喜就是高嫁了,祖产陪不走的……”
“谁说陪不走?”王氏抬高了声音冷笑道,“我们不说话,你当族里还有谁敢和桂家的三少奶奶作对?就是变卖了,也都要变卖了陪走!”
善桐顿时吃了一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今天叫你过来,就是问问你这件事。”王氏又用了一口茶,瞥了女儿一眼,她叹了口气,又放缓了语调。“要是你还有第二个娘,我是肯定不耐烦管你的闲事了。可谁叫我命苦,摊了……”
她的话又断在了口中,可善桐还能感觉不出她的情绪吗?就算母亲还是没法不管自己,但对自己选择了含沁,她始终是极不理解的。眼下的自己在她眼中,恐怕就像是陷在泥地里,她是肯定会拉拔自己上来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喜欢自己身上的泥巴。
要是在从前,善桐没准还会和她争一争含沁究竟是不是泥巴。但现在她可真的没这份心思了——也没这份力气,对京城这份差,想来想去就两个字:随缘。王氏说含沁几句就说含沁几句了,姑爷都认了,难道还能改嫁?
“您要是不管我,那还有谁管我呢?”她就顺着王氏的话往下说,王氏看了她一眼,虽说还是眼白多眼黑少,但语气又软和得多了。
“要当爹娘了,就更不能和从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个自己的营生。”她又严肃起来。“但这事呢,也的确是难操办。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桂太太这么着急低头,就是因为急于操办亲事,毕竟上了京城,那就没有回来办亲事的道理了。”
善桐点头道,“这还是婶婶自己说的,一边说一边看我……”
她也多少理解了母亲的意思,便打起精神道,“其实这样看,叔叔只怕还是心意不定。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桂家在京城的一个窗口。含芳虽然是他嫡子,但族里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选,恐怕这个位置,对含芳来说也不是十拿九稳。不然,倒宁可先定亲了,在京城安顿下来,再让善喜直接发嫁过去就是了。”
这么做不是不可以,但兴师动众非常麻烦,桂太太不欲如此,显然是怕桂元帅顺水推舟,一语就把含芳的资格给否了。王氏也不是不能理会,她点了点头,又说,“那眼下就有两条路了,第一条呢,就是让善楠和大姨娘商议去……大姨娘纵有千般本事,也就是个下人。宅院外的事她是不懂的,按她的意思,善楠是肯定要把亲事闹一闹,最好是闹得不成了。他才好呢,不然,他过继出去不就白搭了?也就是个空名头而已……”
她面上现出了嘲讽的微笑,又道,“第二条呢,那就是你姑爷出的主意了,咱们非但不闹,也不让善楠向大姨娘讨主意。没了大姨娘,他有什么本事?大姑娘母女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听大姑娘的意思,答应这门亲事还有个条件,那就是分家以后,三少爷得管着你海鹏婶的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