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倒是无心,没成想句句是正中王氏软肋。她面上顿时染了一层淡淡的红,倒是老太太不过看她一眼,便又转过头去,听桂太太续道。“不过人还没到呢,京里信是到了。听口气,七姑娘慧眼识珠,倒不在乎这个……”
她又似乎略带抱歉地看了善桐一眼,便续道,“不过现在国丧才过呢,您也知道,京里事情多得不得了!焦阁老眼看就要下野了。小四房大太太又还在孝里……索性缓开一步,等明年改元了,他们大太太也出了孝再办,那时候含春也从京里回来,就方便安排了——”
虽然老太太心里有几分纳罕于桂太太交待得这样详细,不过这终究也是好事,她面上的笑就更真诚了几分,“以后就真是亲戚了!他们家七姑娘也在西北呆过,还是小时候见过几次,的确是眉清目秀,娴雅大方……”
大家又说了几句话,桂太太再看了善桃一眼,便冲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善桃蓦地羞红了脸,但所幸她素来大方威严,此时也掌得住,不用别人说话,自己站起身领着妹妹们就出了屋子。善桐紧随其后,前脚才出屋门,后脚就听见桂太太说,“二姑娘我虽然就见过几次,但是贵府的姑娘,那家教就错不了的。麒山也是我自小看大……”
婚姻这种事,也真是缘分,就说善桃的婚事,这都蹉跎多久了,眼睁睁把善桃也耽搁了这么大了。真说成了也就是一转眼的事,三姐妹在大太太院子里坐着,互相瞪着眼,善桐见善樱神色低沉,时不时看善桃一眼,真是生怕善樱又当着善桃的面来一次情绪崩溃。这时候两人名分既定,善樱要流露出什么心思来,一辈子都难见善桃了。她便忙道,“横竖也是无事,就做起针线来吧!”
本来还想问善桃几句,“是不是喜欢卫麒山”云云,但恐怕刺激善樱,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倒是善桃自己做了几针女红,显然神思不属,见善樱低着头做针线,便悄悄按了按善桐的手,低声道,“三妹,你……不怪我横插进一杠子吧?”
听到了这话,善桐终于肯定,二房的小风暴并未流传出来。至少大伯母是毫无头绪的,不然二姐也不至于问出这一句话来。她忙摇了摇头,“长幼有序嘛!再说,卫——”
她本来想直呼其名的,可想到卫麒山如今身份,就又终究是捉狭地改了口。“二姐夫性格直爽,小时候我和他就很合不来,这门亲事要成就了才是孽缘呢!我看他和二姐就配得很,配得很!”
善桃不禁又面红起来,她细细地审视了善桐几眼,直到似乎肯定了善桐情真意切,才红着脸啐道,“什么配得很,你就打趣我吧!”
等过了一会,又不禁声若蚊蚋,追问,“却是哪……哪里配……”
平心而论,卫麒山虽然人才不错,但他性情暴戾武艺高强,处处说一不二的作风,的确是令善桐心生反感的,善桃人又随了母亲,虽然没那么不苟言笑,但大面上也是板板正正的,这两个人该怎么把日子过到一块,善桐是真不知道。不过她看善桃在屏风后看卫麒山的那一次,似乎对卫麒山印象颇佳,便也不好扫二姐的兴致,只得绞尽脑汁,含糊地道,“就是觉得配呗……二姐夫顽童般的性格,就是要你管着才好呢……”
正这样说着,前头似乎已经散了,老太太打发人来接善桃过去说话,那边望江也进了院子。“二太太请三姑娘回屋说话。”
这还是事发后王氏第一次要求见善桐,小姑娘的心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里,她竟求助一般地扫了姐妹们一眼,见善桃、善樱都是一脸自然,这才又不禁在心中自嘲:这是你亲娘,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
饶是如此,可当她随着望江一道进了院子,隔远望见了王氏屋中那套熟悉的陈设时,善桐依然是心若擂鼓,尽管她已经修炼出了一身得体的涵养功夫,但却也不禁是揪住了腰侧的手绢好一阵扭动。连望江都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她瞥了善桐一眼,放慢了脚步,从唇缝中轻声道,“三姑娘,听我一句劝,进去了您就什么也别说,就只是认错……太太最近可煎熬得很呢,成晚成晚睡不着觉,您要是再顶她,顶出事了,那可就闹大啦……”
一边说,她一边给善桐打起了帘子,善桐有心要再抓住她问几句王氏的心情,但却又知道望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望江,自己磨蹭着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