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了权仲白一眼,善桐忽然有些脸红的意思。她忙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羞涩,心底竟纳闷了起来——
她……她不会是个水性杨花的人吧?不然,为什么明明就喜欢了桂二哥了,现在又觉得权神医也是个出众的人才,当着他,也会有害羞脸红,也会有些、有些心跳……
“权大哥能把我当人看,善桐真是铭感五内。”她没来得及细想,便已经察觉到自己沉默得有些太长了,索性便抓过了含沁常用的装傻充愣这招,和权仲白斗起了嘴皮子。待得气氛一缓,权仲白忍俊不禁,微微一笑时,才又肃容道。“不过,您肯为大哥诊治,大恩大德,我们全家已经应该铭感五内。我却胡乱揣测,将权大哥想成了一个卑鄙小人,这是善桐不对——”
她才要下拜,已经被权仲白拎了起来,虽然善桐心里弯弯绕绕,已经意识到了权仲白是个颇富魅力的年轻男子,但权神医却似乎一无所觉,还是把善桐当作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事实上,他们两个人的年纪也的确差了八岁之多,用权仲白自己的话来说,是‘都快差了辈儿了’。
“这有什么对不对的,再说,你也没有想错。”权仲白唇边浮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如果善榆兄弟不是你们宝鸡杨家出身,此后他恐怕就已经在我的帐篷里躺着,能不能活下来,我也只有六成把握了。”
善桐心头一凉,几乎立刻就屏住了呼吸,“六成把握,你——你都敢做?再说,难道我们杨家的身份,真足以挡住——”
她一时甚至无法组织好语言,权仲白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唇边的笑意顿时由苦涩转化为冰冷,态度间也有了淡淡的不屑。“杨家人的身份,挡不住别人,但已经足以挡住封子绣了。这障碍虽小,但也是个借口,将来回京面对诘问,他不至于无法交代,那也就够了。”
善桐顿时瞪大眼睛,回过味来,她几乎是屏息地追问了一句,“这位封子绣,也是东、东宫——”
“你应该知道他才对。”权仲白微微一翘嘴角,“将他引荐到东宫身边的,就是当年为你母族说话的连公公。这两人互为表里,都是东宫身边一等一的心腹,我看封子绣的说话,现在渐渐要比连公公更管用得多了。恐怕你舅舅一家将来要谋求再起,还要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呢。”
说到朝野间的钩心斗角,他的态度不期然又有了一份分外的超然,字里行间的不屑一顾,显而易见。可善桐却已经顾不得欣赏他的出尘清高,满心满眼,已经惦记起了远在西安的大舅舅王光进。
现在朝中风起云涌,固然还是多事之秋,但胜负之势似乎隐然可分,大舅舅是不是也到了该重新出山的时候了呢?
不知不觉,她又瞥了权仲白一眼,心底就想到了权家和鲁王的密切关系。
良国公一家一向和慧妃的娘家达家走得很近,权仲白去世的元配妻子,就是达家的小姐。并且根据自己的推测,罗春和鲁王影影绰绰,暗中也有联系,罗春送的这一包药,无疑是鲁王授意。毕竟皇上一死,则太子占据东宫地位,胜负已经分明。权仲白点出封子绣对皇上病情持消极态度,连榆哥一个杨家子弟的身份,都可以构成他怠工的理由,这还可能是因为他观察敏锐,推测出了东宫可能的态度。可他不但对封子绣在东宫扶摇直上的地位了如指掌,甚至还清楚当年为大舅舅说话的,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连太监……
他真如魏晋隐士,有那样的淡泊吗?一个真正淡泊的人,又怎么会这样关心朝中鸡毛蒜皮的琐事呢?
善桐不禁略略迷惘,她再打量了权仲白一眼,见权仲白冲她挑起一边眉毛,面上带了几许真诚的疑问,心又忽然漏跳了一拍,一个更浓厚的疑问,顿时又浮上心头。
都已经说好喜欢桂二哥了呀,怎么、怎么能随随便便,又对权神医起了浮念呢?
116、尊重
从小帐篷里再进了诊疗室的时候,榆哥已经穿好了衣服,见到权仲白和善桐一前一后进来,他面上分明带了些狐疑,只是看了权仲白一眼,嘴唇翕动了两下,却并不问及两人密谈了什么,只道,“这批药材——”
居然若无其事地就跳过了这多少有些尴尬的一段,接续上了从前的话题。
权仲白这一番回话,口气就不大一样了。“这批药材是我托一个朋友从西北带来的,罗春不过经手。西北商路不同,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这些药材,也就是我师父年轻的时候还有开过。现在非但性状我已经不大熟悉,就是到底有没有毒性,我都不清楚。善榆你也知道,有些药材过了劲儿就不是药是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