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理说来,善桐年纪毕竟是小了几岁,又是个女儿家,真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说话还是不如男丁管用。这一番商议,旁听的人并不应该是他,而是善榆或者善梧才对。
自己不提善梧,固然是有自己的私心,恐怕家中也就是大妞看透了几分,却也从不曾明说。可老太太也不提善梧,就很值得费上一番思量了,怎么连这样危急的形势,都不肯倚重庶孙……
看来,虽然面上不说,但老太太还是铁了心,一定要把榆哥给扶植起来,虽说二房嫡弱庶强,几乎是明摆着的局面,但老人家还是一味倔强,都到这份上了,也不肯对善梧少假辞色。
王氏不由得就回过头,望向了来时路。
年成不好,往日最热闹的农闲冬夜,如今也是一片冷清,几乎所有人家都早早熄了灯火,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前头望江手中的玻璃灯笼,晃晃悠悠地辐射出了一股淡淡的光源,将三人的身影,斜斜地映照在了雪地上头。
这一段路并不好走,雪天路滑,王氏几次都差点失足,要不是善桐年轻敏捷一把扶住,说不定就要栽到了地下。这一摔,没准可就伤筋动骨了。
不过,再长再难的路也有尽头,就是一步一滑,就是真的栽倒在地,她到底也爬起来,到底,也走到了这里。
手边就传来了轻微的拉扯,女儿说,“娘,走快些,外头冷呢。”
年轻人脚步总是大的,雪天路滑,她反而能快跑几步,就着这滑溜溜的地儿,往前溜出老远。
王氏转过眼,望着善桐稚气犹存,却已经见了美貌的脸蛋,不禁深深一笑。
77、揣摩
出乎小五房的意料,这一次宗房根本连一点摆架子的意思都没有,第二天一大早,王氏带了儿女们进祖屋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萧氏就迎上来了,撇着嘴,已经露出了一脸的不乐意,“族长老爷子在里屋呢,也没来得及和你们报信——先上我们院子里坐一会吧。”
族长此来为的是什么,众人心里自然都是有数的,王氏昨天和婆婆关在一起密议了一天,当然也瞒不过萧氏。四太太这是打探消息来了……
王氏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就吩咐儿子们,“要上学的,就别耽搁了,索性早些进宗学吧。免得在这里添乱——”
又看了善桐一眼,善桐深恐去萧氏院子里做客,听她和母亲絮絮叨叨些柴米油盐的事,忙道,“我还有几张字没练,几个荷包没做呢,屋里有人,那我去善喜那儿好了。”
因今年西北地界实在是不太平,十三房请的那位塾师一入冬就辞了预备回家过年,想来明年是否还会回宝鸡也都是两说的事了。善桐的功课也就跟着耽误了下来,所幸孩子自己已经知道上进,成日里不是读书就是练字,虽说女红上不用心,但也能敷衍得过去。王氏便不大约束她同善喜来往:说起来,善喜聪明机灵,又极刻苦的,做母亲的自然也乐于看到孩子和这样的朋友来往。
她同萧氏略寒暄了几句,慕容氏也过来了——脸上分明就带了心事,看到王氏,倒是精神一振,握住王氏手就切切地道,“二嫂,善柳身子弱,她爹又是个男人……”
善桐听了,心里倒是不大好受:善柳自小就是药罐子里焙着的,同善樱一样,到了冷天连门都不敢出,自己在家还能和善樱说几句话,善柳又没有姐妹,这一向只怕是寂寞得很了。
她就没进小十三房,而是从垂花门里穿了进去,东拐西弯的,很快就掀帘子进了三房住处,笑道,“四妹,你做什么呢?我来找你说说话。”
善柳却是才起来没有多久,正靠在床上,让养娘帮着喂药——过年就是十一岁的人了,说起来比善桐就是小了一岁,可纤弱瘦小,看着竟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人虽然随慕容氏,生得俊俏,但发色面色都带了一丝枯黄,倒显得病恹恹的,很没精神。
听到善桐的招呼,她脸上也没多少喜色,只是淡淡地道,“喝药呢……天气冷,今儿怕是又不能出去走走了。”
人身体不好,精神就差,就更不爱说话。善桐和这个妹妹在一起,总觉得没什么话说,又觉得自己活蹦乱跳的透了粗野,坐一坐就要走的。今日善柳态度更淡,她不禁浑身都不舒服,想了想,却忍着坐了,轻声道,“不要紧,你好好将养,等春天来了,身体好了,我带你出去骑马!”
一提到骑马,善柳面色顿时一变,她愠怒地瞪了善桐一眼,似乎在责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扭过脸去竟没有答话。养娘只好尴尬地打圆场,“三姑娘别和她计较,她就这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