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自己没有女儿,一见之下,早忍不住拉起来一阵夸奖。又细细地问了琦玉的出身年纪,因查知她父亲并无官职,母亲也非系出名门,心下暗叹了口气,却也爱不释手,笑道,“我真是没福分,没能生个这样的女儿呢!”
又向牛姑太太道,“放心,这件事举手之劳,一定为您办好。如今捎信回去,若是得便,一两个月就有回信的。”
牛姑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自然和王氏等人说话。她像是很疼爱琦玉,见她站着多少有些害羞,便打发她,“和姐妹们一道玩去吧。仔细别给人添麻烦了。”
善桐忙笑道,“哪里的话呢!琦玉姐姐生得这样好看,就是看都看得心旷神怡的,又哪里会添麻烦!”
她就像是完全忘记了前一天的低沉,拉起琦玉的手,就同善榴一道进了里屋。牛姑太太看了卫麒山一眼,嘴唇动了动,倒不曾说话。王氏和米氏一律微笑,只做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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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善桐心底记恨卫麒山,今日连眼尾都不肯看他。但对牛琦玉,她却没有多少妒忌的心思,稍微交谈下来,只觉得对方又文雅,说话又大方得体,又博学得很。琴棋书画,虽不说专精,但似乎在书画上极有心得。她这半年来每日里也临字帖,一来练字,二来磨练心志,最近正觉得怎么练都没有进益,十分枯燥。才说了几句,就拉着牛琦玉去看自己写的字,又请教她,“都说得了神韵,才算是能够出师了,可我一向也练得用心的,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没有进益,似乎反而越写越差了。”
牛琦玉先还有些怕羞,如今说到书法,反而容光焕发起来,一点羞涩,也丢到了九霄云外去。她一边徐徐研墨,一边柔声细语地解释给善桐听,“这练字就是这样,讲究一个水磨工夫,又要用心,又不能着急。我走火入魔的时候,成日里只想着,这一横要怎么写才好看。反而进益不快,后来心思缓下来,只是想着陶冶情操,渐渐的倒有些样子了。正好我和你练的都是前朝唐六如唐大家的字,我看你写得有些样子了,只是转折处还透了着急,你看——”
一边说,一边挥笔写了一个杨字,果然是柔媚中隐含机锋,以善桐眼光来看,已得唐寅字体几分真传。
两人说得兴起,善榴倒落单了,她也不在意,嘱咐丫鬟们上了茶点,自己打点了针线来埋头绣花。小姑娘们说得热闹了,善桐又大笑起来,拉着牛琦玉的手笑道,“琦玉姐,你虽然只大我一岁,字倒是比我写得好多了!我要向你学呢。”
牛琦玉本来害怕善桐高门嫡女,年少气盛,觉得自己写得不好,暗地里生气。见善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坦荡荡地称赞自己,不禁也大起好感,抿唇一笑,红了脸向善桐透露,“爱写,多练,就写得好些。我不爱绣花,每回都要堂姑过问了,这才拈起针来……”
“可不是了,我也正是如此!”善桐一拍大腿,更觉得投缘了。“有空闲的时辰,我是宁愿多看几本书的!”
与牛琦玉又说了几句闲话,牛琦玉与她也熟惯起来。究竟这两个小姑娘身份地位大不一样,彼此间毫无利益冲突,因此交好得也快。没有多久,牛琦玉就红了脸,羞怯地打听起了前几天那场冲突的始末。“表弟还从来没有气成这样呢,回了家愤愤然的,只说你口出不逊。还说,下次要给你颜色瞧瞧。”
善桐不屑地喷了一口气,“我怕他呀?”
就连说带比,将桂家的那场小风波告诉给牛琦玉知道。
牛琦玉顿时蹙起眉来,“你可别小看了他,大家都知道他厉害,又有桂家三少爷跟他一道。平时很少有人这样回他的嘴的……把他的性子挑起来,你吃亏呢!”
善桐已非昔日只知逞勇斗狠的吴下阿蒙,想到若是卫麒山一再挑衅,自己多半也难免麻烦,一时间也有些烦恼,并不曾嘴硬,只是伤脑筋道,“唉,这可怎么办,总不成还要我和他赔不是吧?”
牛琦玉握着嘴想了想,大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她伏在善桐耳边,轻声道。“他啊,什么都不怕,最怕女孩子的眼泪了。平时专拣男孩们吓,就是怕惹得女孩子哭起来,偏偏呢,有时候又忍不住,嗐,还是个孩子罢了。我刚到西安的时候,他也吓唬我来着呢,我当时倒不怕的,可故意哭起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劲给我赔不是呢。下回呀,遇到这样的事,你就……”
善桐一边听一边笑,“没想到你也这样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