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却不以为意,叹了口气道:“朕但愿铸成大错之前他能幡然悔悟,只要他有心悔改,还是朕的老六。”
说着,想起什么道:“听说老六在扬州弄了个园子,朕倒是想去瞧瞧。”
海寿一愣,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皇上为了个园子想出去瞧瞧,不禁道:“万岁爷,您这是……”
皇上道:“你也不用奇怪,朕如今想开了,大燕这个担子,朕背的几十年够久了,朕累了,不想再背了,老四朕也领了这么多年,他是个妥当的人,这江山交给他,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屠仁守算是朕为他除的最后一块绊脚石,往后大燕就看他的了,朕跟着老六去江南养老更自在。”
海寿这时候方明白皇上的深意,真可谓用心良苦,盼着六皇子能领万岁爷的用心才好。
转过天就是腊月初八,半夜就开始下起了雪,到天亮,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寝殿内早早搭建了手术台,明烛高烧,照着的周围如同白昼一般,纤毫毕现。
怀清跟曾思正准备了三天,终于准备妥当,怀清让皇上吃下麻醉用的醉心散,多亏了有这个,不然,怀清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实施手术。
皇上的意识逐渐朦胧,最后一刻,看向怀清说了句:“丫头放心,无论如何,朕保你无虞。”
怀清心里一暖,她知道皇上肯定是写下了遗诏,若手术失败,那遗诏就是自己的护身符。
怀清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能治好父皇。”
寝殿大门紧闭,事实上,从十天前宫门就封了,不许人随意进出。海寿站在廊下,看着外头的天,这都快一天了,雪越来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海寿那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暗道,莫非手术不顺利,怎这么长时间还没信儿,叫人掌起宫灯。
灯亮的一瞬,忽听外头隐约传来喊杀声,海寿不禁一震,心说,难道真让皇上猜着了。
忽的外头小太监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师,师傅,外头六皇子跟九门提督屠仁守带着兵把宫门围了,说皇上一个月不朝,恐有人挟持万岁爷,叫开宫门呢。”
海寿冷哼了一声:“好你个屠仁守,简直就是贼喊捉贼,去把内廷侍卫首领尹进彦叫过来。”
小太监应一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尹进彦匆匆进来,海寿把手里的圣旨:“特命侍卫首领尹进彦死守乾清门,若犯乾清门者,格杀勿论。”
尹进彦脸色一肃:“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尹进彦接了圣旨扫了寝殿一眼,转身去了,宫里的事瞒不住他,怀清给皇上的动手术的事,他也早就知道了,所以,更知道这道圣旨有多重,自己身上的责任有多重。
只不过,六皇子慕容曦……尹进彦颇有些惋惜,自己跟他虽无太深的交情,但还是颇佩服他的,落到如今的地步,尹进彦觉着他太糊涂了,怀清那样的女子只有一个,错过了便错过了,遗憾归遗憾,可是造反逼宫实不可取。
大燕数十年无战事,百姓休养生息,刚过上顺心日子,六皇子一造反,莫说无胜算,便侥幸胜了,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后人诟病之余,更可能让百姓陷入兵祸之灾,而怀清也会背上红颜祸水的罪名,永世不得超生。
尹进彦带着人上了城门楼子,站在上面往下看,乌压压的兵,个个刀剑出鞘站在雪地里,寒光瑟瑟。
尹进彦让弓箭手准备好,只等自己的命令,火把照亮了下头马上的人,当前的是慕容曦,旁边是屠仁守。
尹进彦大声道:“屠大人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外兵不可进九门吗?你带着人跑到这儿来,莫非是要造反?”
屠仁守道:“尹进彦你他娘少跟老子废话,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有人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老子这是清君侧。”
清君侧?尹进彦冷笑了一声:“屠大人真好意思说出这个三个字来,我都替你臊得慌,便是清君侧,也轮不上你个奴才吧,你倒是大言不惭,上赶着给自己脸上贴金。”
屠仁守一听就恼了:“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识相的赶紧把宫门打开,若晚一点儿,老子可不客气了,待老子攻进去,剥了你的皮。”
尹进彦不搭理他,看向慕容曦:“六皇子,进彦敬重您是君子,有都是君子有可为可不为,这兵犯内廷可是杀头的大罪,六皇子三思而行,以免铸成大错。”
慕容曦抬头看了看尹进彦,心情异常复杂,即便心里有些恨父皇,可造反逼宫也是慕容曦没想过的,这是大逆不道,可他还有什么路可走,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眼前不禁浮现怀清的笑颜,那么明亮,那么好看,哪怕是雾里看花,他也舍不得放手,这是他人生唯一的念想,为了她,做什么都值,哪怕失败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