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案本是医治皇后娘娘的良方,是四皇子妃的一片善意,谁想最后竟落在慕容曦手上,这件事兜兜转转十七年了,到最后难道还要揭开不可吗,揭开了有六皇子什么好儿啊,淑妃是给皇后毒死的,难道要把皇后杀了抵命,那可是大燕的皇后,若此事传出去,于江山社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正是因为如此,当年皇上才掩下此事,可这会儿,父子俩跟两头斗牛一般对峙着,哪轮上自己一个奴才插嘴啊,更何况,还事关淑妃跟皇后娘娘。
慕容曦却仿佛豁出去了,梗着脖子道:“外头人都说母妃是皇上的挚爱,儿臣也记得母妃去的时候,父皇何等伤心难过,如今方知道,竟然都是假的,父皇从来没爱过母妃,母妃之于父皇跟后宫里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儿,区别只在于母妃格外傻,格外天真,她信了父皇,觉得父皇是爱她的,一心跟着父皇,为父皇生儿育女,却不想也断送在父皇手里,父皇心里有的只是皇后,只是四哥,您费尽心思推了苏毓敏出来顶杠,就是为了护着下毒的皇后,父皇,这就是您对母妃的爱,儿臣都替母妃不值,还有四哥,你如此偏心四哥,当初明明是我先求娶怀清,父皇却不应,您当时说她家世出身配不上儿臣,不过短短的一年,您就把她给了四哥,四哥是皇后嫡子,论身份,论地位,难道不比我尊贵,怎么他就能娶怀清,而我呢,却给您召进宫来抄圣训,父皇,儿臣不明白,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皇子,四哥什么都有,儿臣却什么都没有,没有母妃,没有怀清,一无所有。”
皇上气的直哆嗦,指着他道:“你,你……”忽的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海寿吓了一条,忙道:“快宣太医。”又叫了个小太监进来嘱咐:“你速去四王府叫皇子妃来,快……”
怀清跟慕容是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半屋子太医,怀清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不好,皇上历来有眩晕的旧疾,虽说是因伏案过久而导致的颈椎强痛,以至于脑供血不足,可这病因复杂非常,也不全是如此,久患眩晕症的病人,除了颈椎,一般还可能是血压高。
皇上的年纪在现代不算大,在古代却已过了不惑之年,又是个异常勤勉的皇上,不曾稍有懈怠,自然就疏于保养,久坐,劳累,生气,这些都极易导致血压高,血压一高就什么都可能发生,尤其是脑溢血,若真如此,以古代的医疗水平,只有死路一条。
怀清都没顾上看有谁,直接跟着海寿进了里头,先摸了摸皇上的脉搏,有脉,再用针灸试了头部的穴位,不禁大松了口气道:“不妨,只是厥症。”打开针包给皇上行针,另叫人取庆福堂的回阳丹用温酒化开,给皇上灌了下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皇上嗯一声缓了过来,海寿真是松了口大气,就刚那样儿,真把海寿吓得魂儿都没了,真要是有个闪失,自己这条老命也就交代了,侧头看了六皇子,这回可安生了吧,图什么啊,这都过去十七年了,翻出来有什么用。
想想韩章,海寿心说,这回你不想死都不成了,万岁爷估摸凌迟了他的心都有,也不知是蠢呢还是聪明,自己这么上赶着找死。
而且,这罪魁祸首就是六皇子手里的医案,海寿眼疾手快,趁着六皇子没反应过来,一把把那一摞医案拿在了手里,快步跑到茶房里,手一松就丢到了火里,眼看着烧的一丝不剩了,才算放了心。
虽说脱离了危险,却仍怕皇上病情有变,怀清留在了宫里守着,暖阁里有个老大的熏炉,怀清坐在跟前倒不觉得冷。
皇上刚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慕容曦在院子里跪着,怀清不知是什么事儿惹皇上如此大怒,却也知道皇上心思沉静,城府极深,便内心再气,也不至于气的昏厥过去,更不会在这样的大雨里让慕容曦在院里跪着,这可是深秋,那雨打在身上真跟冰渣子差不多。
怀清站起来到外间,隔着槛窗往外头望了望,慕容曦跪在雨里,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天渐渐亮了起来,因为冷,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寒雾,一阵风从门缝钻进来,怀清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海寿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位还真是菩萨心肠,可今儿这事儿,皇上恐怕不会轻易饶过六皇子。
海寿低声道:“皇子妃,外头凉,您还是屋里头待着吧。”
怀清点点头进了里头,在熏炉边儿上又坐了一会儿,不时往外头看,忽听床上的皇上出声道:“朕以为你跟老六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怎还这般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