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哄着孩子不哭了,方站起来,看着梁荣道:“府台大人口口声声说官为民役,原来竟都是口头上哄骗老百姓的,但能大人有一丝一毫的爱民之心,如何会对一个稚龄孩童动手。”
梁荣脸色一变,没想到会跑进来一个孩子,更没想到,蹦出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敢当着这么些人当面质问自己。
旁边的百姓也跟着说:“就是,对个孩子都能下得去手,还说什么爱民如子,骗谁呢,什么府台大人,一定是个贪官……”
梁荣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抬手一指怀清道:“你知道什么,他是刺客,来刺杀本官的,本官若不推开他,岂不着了他的道。”
刺客?怀清忍不住笑了,把那孩子抱起来,低声哄他:“别怕,把你的手张开,给这位大人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那孩子看了怀清一会儿,终张开手小声道:“娘说虎子能吃有地瓜干吃,是因为我们南阳县来了个清官,往年这时候虎子可都饿肚子呢,今年却有好多地瓜干,虎子高兴,想让这个清官也尝尝虎子的地瓜干。”
怀清摸摸他的头:“虎子真乖。”这会儿从人群里奔进来个年轻妇人,喊了声虎子,忙抱着虎子上下看了一遭,怀清道:“磕在了额角,已经上药包扎过了。”说着把手里的伤药递给她:“回去记得给孩子上药,别沾水,过几天就好了。”
那妇人惊骇的看了眼那边的官,接过怀清手里的药,抱着孩子走了,怀清把虎子手里的地瓜干丢到梁荣跟前道:“一个拿着地瓜干的七八岁孩子都能成刺客,府台大人真是让在下开眼了。”
“你,你大胆……”梁荣下不台,脸色难看之极,指着怀清道:“他们不是刺客,你就是刺客,来人把这小子给抓起来审问,看看她是受了何人指使来诬陷本官。”
在这儿的除了官兵就是衙差,衙差是南阳县衙的,怀清这位知县大人的妹子,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她是郎中,是神医,如今的南阳几乎无人不知,一开了春,更是天天上山采药,衙差们家里的大孩子大人有个病灾儿的,不用外头寻郎中,只跟这位大小姐一说,给点儿药,开个方儿,回去一吃准好。
这一年多,县衙的差人哪个没求过怀清,故此,没有不认识她的,即便此时不好说破,可也没人会上前抓她。
至于剩下的官兵,可都是守备辖下,那些官兵也不傻,这事儿明明就是知府大人推的那孩子,这小子估摸是个懂些医术的书生,给那孩子治了伤,一时气愤当中质问。梁大人恼羞成怒才要抓他回去,这要真抓回去了,能有这小子的好儿吗,就是没罪,也得扣上罪名,当着老百姓就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儿过啊。
尤其,这位梁大人刚才还打着什么清廉爱民的旗号,这不赶上当众打自己脸了吗,再说,他们是守备府的官兵,可不是他知府衙门的差人,凭啥他说抓就抓啊,故此,这些官兵也没动劲儿,齐齐看向曾思廉。
曾思廉是南阳新任的守备大人,行武出身,为人耿直,在淮扬道上受了别人挤兑,才到南阳当这个守备,南阳前头的守备许克善,杀头抄家,这个南阳的守备就成了晦气官儿,谁都不乐意来,就派了曾思廉。
曾思廉跟梁荣前后脚来的南阳,本来还以为都不乐意来的地儿是个穷县,却没想是这么个热闹的地儿。
一进南阳县,她娘就说,这儿比原来的哪儿好,就凭她娘这一句话,曾思廉觉得,在家这个南阳守备当的值,跟张怀济这个知县没说上几句话,可曾思廉心里知道,若这个南阳的父母官是个贪官,绝没有如今的繁盛。
且,他来南阳的这些日子,关于张怀济兄妹的事儿,可听了不少,这也是让曾思廉想不通的地儿,虽说大燕民风较之前朝开放的多,可对女子还是有不少规矩束缚的,尤其还是知县大人的亲妹子,怎么就成了大夫呢,而且还是个神医。
虽如此,曾思廉是个不喜欢多事的,且不善交际,最烦跟这些文官打交道,以他在淮扬道任河道守备的经验,这些官莫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脸上带着笑,手里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就给你一刀子,尤其,汝州府这个新任知府梁荣。
曾思廉从头看到尾,实在对梁荣这种卑鄙小人不齿,身为朝廷命官,如此虚伪行事还罢了,竟然当众颠倒黑白,人家就说了两句话,就想把人家抓进来问罪,这是一个府台大人所为吗。
再说,人家哪儿说错了,自己便不出头,也不能助纣为虐吧,想着便没动声色,那些官兵一见守备大人这意思就明白了,一个个也只当没听见一样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