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想着赶考的事呢,却也不难理解,学而优则仕,古代读书人的出路就在此,不过也有例外的,就如顾程,顾程的书房里也有不少书,却没见顾程正经读过几回,成日不是吃酒就是应酬,便是得空在家,不是把玩那些玩器,就是缠着自己调笑,便是抽风地看会儿书,研究的也是图,那厮真把纨绔二字诠释地淋漓尽致,却也想着当官儿,只他那官儿不是跟这穷酸秀才一般一味寒窗苦读,却钻营着门路用银子买,真是一样人两样命。
说话儿,就瞧见她舅母回转来的身影,大姐儿的舅母是想给大姐儿赶着做双鞋穿,她脚上穿的那个缎子面儿的绣花鞋,在顾府里穿着无妨,在这里走来走去的却糟蹋了,且她还要住些日子,她又总想往外头逛,总穿自己的衣裳也不妥当,故此买了绣线后,又去前头卖布的摊子上,扯了足够她一身衣裳的粗布,拿在手里。
从集上出来,远远便瞧见那个病秧子的穷书生,跟大姐儿站在一处,忙着快走几步,到了近前,却听大姐儿说,要让这书生家去瞧瞧扇子,回头好画扇面。
她舅母忙偷扯着她到一旁道:“便是要画什么扇面儿,回头让她舅舅拿去城里,寻了那些好画匠画了岂不好,却劳动这病秧子书生做什么……”说了足有半车话,却哪里扭得过大姐儿,她舅母无法只得让张青莲跟着家去了。
到了家里,大姐儿舅母也不让张青莲进屋,只搬了张桌子出来,放在院内墙边的阴凉处,水缸里舀了碗清水给他解渴。
徐苒去自己屋里,翻出包袱找了半天,找出两把扇子来,一把是来时从顾程手里抢的,她倒是没瞧出多好,只是觉得那扇骨乌黑剔透,配着素白的扇面,挺好看,便问顾程要,顾程却道:“这是近日铺子里刚收上来的,却是件难得的物件,你子燥,到你手里不定哪会儿便扯坏了,岂不白白糟蹋了好东西,你若喜欢扇子,那边书箧里尽有,拿着玩便是了。”
徐苒听了,瘪瘪嘴道:“什么破扇子,不舍得给就算了。”扭过身去不搭理顾程,白等顾程把扇子给了她,才作罢。
这会儿瞧见这把扇子,倒想起了前事,不禁暗乐,另一把是她平日里使唤的团扇,原先顾府里几把都是工笔花鸟的她不喜欢,就弄了把素的,琢磨哪天想起什么再画上去,今儿倒正好。
徐苒拿了这两把扇子出去,她递到张青莲手里,张青莲就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虽如今落难,家境也算殷实,在家时常跟朋友出去应酬吃酒,也曾见过几样好物件,这扇子,他一眼便瞧出是乌木扇骨,不说价值千金,百两银子也是值的,怎会在她一个村姑手里。
张青莲端详半晌,抬头略迟疑地问道:“姑娘这扇子是从何处得来?”
徐苒道:“让你画扇面儿,你问这些做什么?”
张青莲忙道:“非是小的啰唣,只姑娘这把扇子不大同寻常,乃是乌木扇骨,不说价值千金,如今百两银子也难买来。”
徐苒愣了一下,不怎么信地说:“你说这扇子值一百两银子?”张青莲点点头道:“若得个名家扇面,此扇千金难求。”
徐苒暗道,怪不得顾程那厮不舍得,原来真是个好东西,见张青莲满脸疑惑地瞧着自己,那意思,仿似自己这扇子多来路不明似的。
徐苒一瞪眼道:“不是偷的,不是抢的,你管这么多作甚?”
张青莲道:“非是在下推脱,只这样好的扇骨,给在下画有些……”他话没说完,便被徐冉打断:“让你画就画,哪儿这么多话。”
张青莲知道自己再说也无用,只得道:“不知姑娘想画怎样的扇面?”
徐苒心里转了几转,这扇子如此贵重,顾程那厮虽面上给了她,不定心里还惦着呢,纵然放在她手里,也成不了她的,不如索给回他去,却要给他画一个配他的扇面才好。
想了半晌儿,忽想起顾程最喜欢的可不就是美人,不如就投其所好,便道:“画美人。”
张青莲愕然,若说团扇上画美人的倒不少,这样好的扇骨,画上美人岂不俗了,却又不敢逆着大姐儿,把要用的颜色画具等物件儿写在纸上,递给徐苒。
徐苒接了,略扫了一遍,收将起来,等她舅舅回来,交于他去买,张青莲这才起身要走,想是没吃饭又起的猛了些,只觉眼前一黑,晃了几晃,险些栽倒,忙伸手扶住旁侧的院墙,待了会儿才立住,有些涩然地对徐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