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逸借着暮色深深看着他,将他隐忍冷淡的模样刻入心中:“明日便是月圆之日……”
韩轻嗣挑眉,想起他身上中的蛊来:“嗯?”
江颜逸道:“宫主不会如此轻易放了我。待我蛊发之时,功力只余三成,恐怕会有人趁此偷袭。”
韩轻嗣颌首:“我知道了。”
他转身向几人寄宿之处走去:“我会保护你。”
江颜逸心中一动,嘴角不由勾起,目送着韩轻嗣渐行渐远。
天色逐渐暗了,日月在地平线处交接。半轮红日依依不舍地流连片刻,终是完整地没入了地下。光亮从世上被迅速抽离,天边的晚霞被拉扯成一丝一丝的红光,逐渐消散。
江颜逸不知坐了多久,把玩着腰上的玉箫,在月色下轻笑出声:“你是因不喜欢男子才抗拒我么……”
他对这认知十分欢喜,至少如此便说明了韩轻嗣对郝伍少也并无逾越之心。
他眼含笑意地望着已近乎正圆的明月:“我会习惯你的,子凡……”
第十二章
郝伍少遇到的花多了,避讳反倒少了,现下要避的不过丁香、绿绮二花。韩轻嗣也不兜圈子了,笔直向扬州郝家赶去。
众人酉时停下赶路,于野外露宿。
等到辛时,月亮已半悬于西天。
江颜逸蜷坐于树下,脸埋在胳臂内看不清表情。他一动不动,若不仔细看,几要当他是睡着了。然而他脊背极是僵硬,显是正用力隐忍着。
韩轻嗣坐在远处淡淡看着他,并未有上前的打算。
王小虎不知情,只当江颜逸困倦了,上车取了件衣服,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披在江颜逸身上。
辛时三刻,夜沉露重,篝火只余星点微光。
韩轻嗣站起身,向一干人道:“上车去睡。”
郝伍少已犯了瞌睡,小脑袋一晃一晃,闻言揉揉眼睛,乖乖爬上车去。王小虎随之跟了上去。
郝肆奕站起身,淡淡扫了眼江颜逸:“他怎么了?”
韩轻嗣道:“晚些向你解释。先上车。”
郝肆奕看了他一眼,依言上车去了。
韩轻嗣走到江颜逸身旁,犹豫了片刻,倾身将他抱起:“上车。”
江颜逸抬起头,韩轻嗣这才发觉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双目赤红,下唇已被咬破出血。
他吃了一惊,大致已能猜出他身上所中之蛊的厉害。
江颜逸突然出手抓住韩轻嗣的胳膊,力气之大,几能在他胳臂上留下五道指印。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头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上车只怕牵连他人。”
韩轻嗣沉默了一阵,觉得有理:人入了马车就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且马车作为目标甚大,自己孤身一身很难保证护得车内一众人的安全。
他抱着江颜逸向旁走了几步,使得马车在视线之内,又不算太近,若有突发状况时自己也来得及上前保护。
他将江颜逸放下,自己亦在他身旁坐下,手握剑柄,集中精神地注意着四处的风吹草动,蓄势待发。
江颜逸心中温暖不已。
韩轻嗣外冷内热,然而愈是这样的人,温柔起来才愈是要人的命。他思及此处,双目更红,一霎闪过一丝杀意,几恨不得飞身回去一掌拍在郝伍少的天灵盖上——郝伍少享受了这么多年,令他嫉妒得心肝直颤!
片刻之后,他的愤怒和嫉妒又冷却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时间还未到。然而快了,就快了……
酉时,明月悬于上空,圆若银盘,润如玉珠,将远际的黑暗衬得更为阴沉。
四周的树叶突然哗哗作响,响声围绕着江颜逸与韩轻嗣形成一个圆形,周密而均匀,竟无一处有破绽。
韩轻嗣屏息凝神听了片刻,找不出人之所在,反觉脑中嗡鸣,气血翻涌。
江颜逸一把摁住他的手腕:“伏虎阵。莫听,快想其他事。”
伏虎阵是星宿宫白虎使的绝技,专用以对付武功高强的敌人。内力愈强盛者听其扰扰之声则愈反受其苦,极易走火入魔。然而此阵对毫无武功内力之人则无效。
阵内人一旦岔开心思,又极难躲过白虎使手下奎、娄、胃、昴、毕、觜、参七星主的偷袭。
江湖上排位第五的法华门门主三年前便是命丧于此阵。
韩轻嗣心中默背少林拈花指秘籍,体内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了下来。
“嗖!”
七支银箭从不同处向两人射来,围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让他们无处可逃。箭发得极快又准,划破凝滞的空气发出呼啸声。然而七支箭的啸声竟是出其一致,若非韩轻嗣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世上有七个行动如此默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