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轻嗣全然未觉,径自走到桌旁,神情礼貌而清冷:“我们还要多麻烦王姑娘几日。”
王大丫神魂颠倒,流着涎水痴笑:“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王小虎恶狠狠地瞪了眼郝伍少,对着韩轻嗣插腰怒道:“喂!这一家的男丁明明是我!麻不麻烦你要问我才对!”
王大丫暗里对着弟弟的腰一掐,王小虎的气焰立即灭了七成,灰溜溜地低头闷饭。
郝伍少笑容可掬地与韩轻嗣和王氏姐弟一同用过早饭,将他拖到后院中开始发飙:“喂!明明我才是少爷!打搅道谢一类的话也该我去说才对!”
韩轻嗣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开始练剑。
郝伍少遭了冷落,一时气势大减,灰溜溜地挑了一处树根坐下,半眯起眼看着韩轻嗣舞剑。
他如今招式不同于以往的迅疾狠厉,旨在气随剑走,借剑势引导真气游走三百六十五穴与十二经脉,则自能修复损伤、回复内力。
郝伍少心中一直记挂着沈左扬之言,待韩轻嗣练过一个时辰走到他身旁坐下歇息之时,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见到蚀狐门的门主了?”
韩轻嗣抬袖揩去额上的汗水,颌首作答。
郝伍少心中狂跳,心虚地目光远眺:“噢?是什么人?当年率众杀害你亲人之人就是她吗?”
韩轻嗣放松身子倚在树干上,目光虚看这枝上的树叶:“白蔚……我这十年来闭上眼就能想起她的脸,一刻也不敢忘记、忘记不了。然而这次见她……”
他转头看向郝伍少:“这个女人的相貌还是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一分都不差。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变老。”
郝伍少手指微颤,不敢与韩轻嗣对视:“噢?那她长得什么模样?”
韩轻嗣突然握住他的手,惊得郝伍少一哆嗦,脑中一片空白。
“冷?”
郝伍少怔了好一阵,这才略显慌张地摇头:“不是。”
他生怕韩轻嗣又要传内力替他压制寒毒,连忙道:“你好好养伤,等找到了四哥与鬼医,我的毛病自能治好。你现在给我内力,还耽误了你的伤情,我们更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韩轻嗣不言,将他的狐裘大衣裹得更紧一些:“我怀疑蚀狐门与星宿宫有关联。”
郝伍少微微蹙眉:“白蔚抢了你的青雪剑,却让你去星宿宫取……”他想起沈左扬所言,星宿宫宫主要放了他,因他乃白蔚之子……想必白蔚与这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星宿宫宫主果真有交情。
韩轻嗣道:“那时我才八岁,武学修为尚浅,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然此次与蚀狐门等人一战,我发觉蚀狐门之人的武功路数与花乐醉有许多相似之处,恐怕师出同门。”
郝伍少心中已是一团乱麻,蹙眉道:“那青雪剑怎么办?你当真要去星宿宫?”
韩轻嗣叹了口气:“不急在这一刻。我此番与白蔚交手,才发觉自己全然不是她的对手,只怕再修炼五年十年方能再与她一战。江湖中皆传星宿宫宫主武功更胜蚀狐门门主,我若真要夺剑,只怕是困难重重。以往……却是我自视过高了。”
郝伍少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韩轻嗣道:“先去太虚谷解你的毒,然后……或回江南再说。”
郝伍少心中一阵钝痛。
他知晓若非有报仇的信念,恐怕韩轻嗣早在八九岁时便撑不下去了。他吃尽寻常少年所不能吃的苦,寄居人下,苦心修炼,不过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他屡次想劝韩轻嗣放弃报仇,却知绝无可能,恐怕还要惹得对方恼怒。
然而今日韩轻嗣轻描淡写地一句“再说”,只怕是搅碎了他的心肝却要和血咽下,方才说的出口的。
郝伍少伸手想捉他的手,说一句“无论如何,我都陪你”,然而话未说出口,韩轻嗣却已又站了起来,到院中舞剑。
一句话在心中百转千回,到底没有说出口。
往后王大丫彻底放弃了在郝伍少身上的心思,一腔热情统统转到了韩轻嗣身上。
因父母早亡,她往日只知晓照料弟弟,却从未花过心思在胭脂水粉上。听村里的姑娘说胭脂令人增色,能勾得男人神魂颠倒,便在屋中捣弄起这些来。
十七岁的姑娘生得本就是粉黛天成,王大丫欲锦上添花,却偏偏弄成了画蛇添足。
韩轻嗣练完了剑,正坐在院中歇息,却见一个面色煞白的女人一扭一扭地挥着帕子靠近。饶是冷静如韩轻嗣,也一时愣得半张着嘴阖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