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伍少晕厥:“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你明明是阉人……”
花乐醉:“……”
花乐醉将郝伍少带入角星宫中,并未限制他的自由。然而星宿宫奇花异草众多,郝伍少又不识路,谅他也不敢乱跑。
郝伍少解毒未满六十三日便被中断,毒血反噬,此毒再无可解。每日月出之际乃天地阴气最盛之时,心口绞痛不说,寒毒又一日烈过一日,便是花乐醉在床四周烤满了火盆、盖上数层绒被依旧抑不住他冻得脸色发青。
好不容易昏睡过去,待到子时该是花乐醉犯寒之时,郝伍少朦胧间只觉有股热流从体内被人抽离,带走他为数不多的温度。
此后畏寒的毛病日愈烈起来,明明是春衫五月,他却要裹着鹤氅大衣方才好受一些。
若仅是寒症,尚可忍受。然花乐醉每日午时炎症发作之前皆要饮他一碗血。
头两日郝伍少唯唯诺诺地顺从放血,待到第三日他握紧了匕首已有些抓狂:“喝人血,你练的是什么鸟功?!你走火入魔,别拖老子陪葬!再放血会死的!!”
花乐醉随手抓过一只铁簪子飞过去,簪尾正打在伍少虎口。伍少吃痛,手一松,匕首便落了下来。
花乐醉笑得邪魅:“郝公子放心,止这些血你放足一个月才会死。你若下不了手,乐醉替你放当如何?”
郝伍少气的挠墙:“你替我放,只怕一下就放足一个月的量了!”
花乐醉眉眼弯弯:“乐醉如何舍得让郝公子香消玉殒呢?这才两日,有趣的时候还没到呢。”
郝伍少情知斗不过他。这一次飞来的是簪尾,再下一次未必不是簪头,只得忍着眼泪在腕处又划一刀。
他只盼韩轻嗣得了消息,能在血尽干涸之前闯进来,将自己救出去。
也不知是否血中寒毒的效用,花乐醉饮过之后每日午时的炎症再犯,只密密出了身虚汗便熬过去了。
郝伍少放血的时候可以嬉皮笑脸,寒毒发作的时候可以咬着牙将泪逼回去,然而到了夜深人静思念那人的时候,一腔委屈只恨不能化作滔滔洪水,将这昏暗的天地湮灭。
从小到大,他身体再弱,脾性再差,也只受过那一人的委屈,何曾在别人手里吃过这样的亏?
十二岁那年,韩轻嗣明知他恐高,被惹恼时便刻意仗着轻功带他飞檐走壁,吓得他手脚并用缠在韩轻嗣身上久久扒不下来;
十三岁那年,扬州书院的子姬从家中带了条凶神恶煞的土狗上学,又刻意支使恶犬逐人,吓得伍少自此畏犬。韩轻嗣将那子姬提到一处荒芜人迹的平野,又不知从何处找来十条饿绿了眼的土狗,追着那人跑了半日,直教那人从此闻犬丧魂;
十四岁那年,郝伍少追求李家书生,逼着韩轻嗣去书库中偷来一套《春秋谷梁传》,却在送人时被韩轻嗣偷偷与自己枕下的《花下宝鉴》对换,害的郝伍少被李书生打将出来,从此不拿青眼相对。
然而他又何曾对别人动过真心?若非那人心心念念只有三姐,自己又何须使出这样不齿的伎俩来赌气试探?若非害怕那人与三姐朝夕相对,自己又何故偏要远离家门?若非那人丢下自己前去逍遥派,自己又何尝会吃这样的苦头?
这样想来,他倒不怨花乐醉了,一腔委屈统统迁怒到韩轻嗣身上,愈是无声抽泣不止。
混蛋!若是三姐见了我如今这境地,你看她日后对你理是不理!
郝伍少拽紧了被角,挂着泪痕沉沉睡去了。
花乐醉见他一会哭、一会笑,颇有些怜意地伸手将他眉结展平。
待他情绪渐趋平稳,呼吸绵长之时,伸手搭上他的天灵盖,将他体内克制寒毒的功力缓缓吸了出来。
吸完功之后,他运气调息将其与自身内力融合,随后替在梦中打颤不止的郝伍少掖紧了被角,起身走至窗台。
又是一个圆月十五。
可惜月圆人不圆。
花乐醉回过头看了眼在睡梦中嗫嚅着韩轻嗣名字的郝伍少,目光满是怜悯:“又一个愚蠢的动情之人。”
我永远,也不会这么蠢。
第八章
除了每日饮血吸功外,花乐醉对郝伍少大抵算是不错的。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猪肝红枣等补血的物事更是不间断。
郝伍少要吃杭州的西湖醋鱼,花乐醉便找来杭州的厨子做了一桌江南的菜;郝伍少要听黄梅戏,花乐醉找来一群徽州的戏子唱的是天地动容;郝伍少每日要浸热水澡,花乐醉着人每日烧水,供他随时随地可泡个痛快。
花乐醉比郝伍少自己更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只差没将他当做一尊菩萨供起来。有时伍少冻得厉害了,花乐醉便停了吸食他的内功,还找来北海暖玉给他戴上。只是饮血一事雷打不动,日复一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