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轻嗣面无表情地收紧捆他下围的绳子,花乐醉脸色一变,吞了苍蝇一般别扭。
郝伍少有气无力地窃笑:“轻嗣,乐醉是个阉人,你莫这样对他。”
花乐醉见郝伍少替他说话,不由奇道:“咦?郝伍公子也是燕人?”
郝伍少脸色一沉:“呸,你全家都是阉人!”
花乐醉:“……”我全家不是燕人,我又怎么会是燕人?
韩轻嗣捆完了绳子依旧不放心,又点了他几处活动大穴,神色疲倦道:“等郝伍少解了毒,你便杀了他罢。”
郝肆奕冷哼:“还用你说?”
韩轻嗣垂着眼,也不同他计较,与他擦身而过:“赶路累了,我去歇一觉。”
郝伍少心中一悬,生怕他一去无回,连忙道:“我也累了!我们一起睡!”
韩轻嗣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出言反对。
郝肆奕细长的眼睛眯了眯,傲然道:“也好,裴满衣来之前你们先去睡一觉,等他来了再替你解毒。”
郝伍少奇道:“裴满衣?你如何不叫他师父?”
郝肆奕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不耐道:“关你何事?”
郝伍少吃了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跟着韩轻嗣离开。
他数年不见郝肆奕,险些忘了这玉面罗刹吃人还要拿骨头剔牙的本性,忘了与他相处时最好做一个不闻、不见、不问的木头人方可少些气受。
郝肆奕这人仿佛一贯不讲什么情意,当初对着兄姐亦是一张新尸脸,更遑论对这小了三岁的弟弟。当年见了裴满衣,十二岁的孩子毅然随他北上入谷学医,丝毫不曾有半分留恋不舍。
郝肆奕不敢贸然带伍少入谷,生怕谷中奇花异草诱发他的毒性,便在谷外寻了几间草庐安置三人。
郝伍少坚持不愿与韩轻嗣分屋而睡,只得在庐中摆放了地席,伍少睡床,轻嗣睡地。花乐醉则被郝肆奕提到了隔壁的草庐中。
待两人睡了三个时辰醒来,裴满衣已经赶到了。
他替伍少诊过毒,因难以断定是哪九种毒草,故采用蒸毒法解毒。
以蒸毒法解九星七耀之毒须费七九六十三日,每日以九种毒草熬成汁调在热水中,将中毒之人浸蒸一个时辰,待功成则毒解。
然以此法解毒有一不足之处,便是六十三日不可间断。一旦停下,毒血逆流,毒气反噬,则此毒再难以解。
毒解至一半而停者,此生若遇齐入药之七花,命则休矣。
韩轻嗣听过之后,神情恭敬地低头:“拜托先生了。”
裴满衣浅笑:“既是阿奕的弟弟,我自当尽力。”
当年裴满衣遇郝肆奕时不过二十二岁,已是名满江湖的鬼手神医。他虽武功浅薄,却极善用毒。江湖传言裴满衣制得化骨粉,一旦沾上毒粉则化骨为水,故此得名。遂无人敢近其身。
然其曾救过因水源中毒而垂死的江南鹤翎派七十五人性命、水阕楼白门身染恶疾的门主、激战重伤的黑白双煞等百数人,而其毒杀之人不足三十,故江湖尊其为“医”。
且裴满衣此人脾性古怪,性情倨傲,不按条理办事。救人但凭喜恶心境,不论正派邪教、不论出身家财,却要挑长相。
听闻那鹤翎派七十五人俱是托了白若藕娃的小弟子之福,方才保全了门派,真可谓是一人好看,福蔽鸡犬。
裴满衣只收弟子一人,据传言是因其独门弟子姿容无双、风骨天成,生的是蚀骨销魂、男女通吃,端的令西子自惭、卫玠羞煞。
郝伍少初闻时,回想起四哥的阴渗渗的面容神情,不由起了一身鸡皮:“西子自惭、卫玠羞煞?只怕是吓哭西子、怕煞卫玠!”
话虽如此,郝肆奕却的确是郝家兄弟中最为俊俏的一个。莫说塞外,只怕是放眼江南也再挑不出这样的美人来。再借伍少一句评言:“白瞎他一张好脸!”
韩轻嗣施过一礼,系紧了青雪剑向外走,惊得郝伍少从床上翻滚下来,手足无措地拽住他:“你去哪里!”
韩轻嗣淡淡瞥了他一眼:“逍遥派。”
郝伍少急道:“你疯了!你现在有报仇的本事了吗?!”
韩轻嗣垂眼:“我要去救叁侠姐。”
郝伍少又气又急,险些闪了舌头:“你不用青雪剑能救她?!你不杀蚀狐门门主能救她?!这是三姐自己选的!你赔上性命也救不了她!”
韩轻嗣猛然抬眼,双目微红:“她是你姐!你便看着她去送死?!”
郝伍少怔在原地。
“她是你姐”——许多年前因他一句“你是她弟”曾将郝伍少噎的耿耿于怀至今,今日换了个说法听在耳中,却觉不出欢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