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一瞬不瞬地看着沈彻,只看见他微启双唇道:“你现在知道我当初的感受了吗?”
虽然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可纪澄却一下子就听懂了,他是在说他替她解毒废了一半的功力后,她将解药给了凌子云,最后却并没有回到他身边陪他度过最艰难的时候。
纪澄鼻头一酸唤了一声“沈彻”坐起身来。
“姑娘。”柳叶儿打了个地铺就睡在纪澄脚边,见她突然叫了声郎君的名字坐起,赶紧上前扶住她。
纪澄懵懂地四处张望,却哪里有什么沈彻,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沈彻如今哪里肯屑于同她说话。
纪澄无力地躺回去,“我有些渴。”
柳叶儿赶紧转身替纪澄倒了一杯水,伺候她喝了,想扶她重新躺下,纪澄摇了摇头,“我不躺了,你出去吧,我静一静。”
柳叶儿听纪澄这样说就要点蜡烛,却被纪澄阻止了。
纪澄曲着腿,双手抱膝地坐在床上。柳叶儿回头看了看,只能看到帐子里纪澄的剪影又瘦又单薄,鼻头直泛酸。
纪澄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亲身经历过,不会知道这种境况有多伤人。
纪澄不怪沈彻狠心,当初她也是那般狠心地冷着沈彻,一句解释和安慰都没有。她今天伤得有多深,就依稀能推论出沈彻当初心里有多寒。
纪澄抱着膝盖的手紧了紧,那时候她怎么就那么犯浑?解药虽然给了凌子云,可她总该去陪着沈彻经历最艰难的时候,不应该让沈彻觉得他是彻底被放弃的一方。
诚然那时候纪澄是没脸见沈彻,可原因绝不仅仅只是这样。纪澄心想,如果她当初能意识到原来自己那么喜欢他,哪怕被他骂厚颜无耻也得回去陪着他。
可是纪澄隐隐约约之间却又知道自己心里还有另一层惶恐。惶恐于从此面对沈彻时的低三下四、低声下气,他心里有了疙瘩,只会越走越远,他也总是瞧不上那些上赶着巴着他的人,总有一天会腻味的。
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红颜知己。至于扎依那,沈彻没有接受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实际上是个大娘而已,若她真如她脸蛋一般年轻,纪澄觉得只怕她早就吃过小妾的茶了。
纪澄哀叹一声,抬起双手打了打自己的脑袋,怎么脑子里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就不能争气地果断地放手吗?
只是感情如果真是随便抬起手就能斩断的,那也就不是感情了。感情如丝,本就是兜兜绕绕,缠得人仿佛进了盘丝洞,动弹不得。
可不管纪澄有多理智,有多能理解沈彻如今对自己的冷漠,可她病了,心里也想身体一般病了,这几天额外的脆弱,又太多的委屈、不甘累积,甚至添了怨恨。
纪澄浑浑噩噩地睡了几天,却也知道日子不能再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
第二天早晨,柳叶儿原本以为纪澄肯定还下不来床,因为她昨天夜里根本就没怎么睡。哪知纪澄却仿佛突然恢复了精神一般,沐浴之后穿戴整齐,用胭脂遮掩了苍白的脸色,虽然身上依然没什么力气,但也算可以理事了。
而此时卧云堂侧边的小径上,楚得正艰难地迈着他的大肥腿往山顶上爬,一边爬一边喘,心里把沈彻骂了个半死。
楚得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汗流浃背,这六月火炉天,晚上都不退凉的,大清早就热死个人。
“我的主子爷喂。”楚得夸张地喊着沈彻,“这又是发什么毛病啊,前儿些日子吧我说我要回家陪新得的小九儿,你非得天天把我拽出去喝酒,害得小九儿见天儿给我甩脸色。现在好了吧,有正事的时候你又窝在这儿不动了。”
楚得絮絮叨叨地道:“住哪里不好,偏要住山上,还住这么高,爬得我气都喘不过来了。”楚得一屁股坐到沈彻身边。
沈彻嫌弃他一身汗味儿,直接挪了个位置。
楚得不悦地冷哼一声,心里直骂沈彻的阴阳怪气,这么久就没有正常的时候,不就是个女人么?
“有什么事儿,说吧。”沈彻斜睨楚得一眼。
楚得却没答话,眼睛只盯着沈彻旁边的茶壶看,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跑过去端起来就往嘴里倒,仿佛生怕沈彻抢回去似的。
沈彻压根儿没理楚得。
楚得把一壶茶都喝完了这才道:“南疆那边,刘德江逼得苗寨的人反了,苗人直接把刘德江杀了,现在又攻陷了县城,明日消息就该传到京师了。”
沈彻“唔”了一声没接话。
楚得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事儿咱们管不管?若是不管,我觉得葛松那囊球肯定处理不好这件事,指不定南疆要大乱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