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恍然:“说到底,还是黎栈贪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反倒把自己给噎死了。”
桑云没有他们那么多的想法,迫不及待插口道:“殿下,您要回去吗,能不能带我一起?”
桑林:“阿云!你怎么成天烦扰殿下!”
桑云朝他扮了个鬼脸:“阿哥你也好意思说我?你敢说你自己不想让殿下带你出去?”
桑林气呼呼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贺融挑眉:“你真想跟我去?”
桑云眼睛一亮:“可以吗,我想去找清安玩!”
“人家不愿意陪你玩!”桑林嘀咕。
桑云没搭理扯后腿的哥哥,一双明眸期待地望着贺融。
贺融沉吟:“带你出门,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须得说服你阿爹答应,还有……”
桑云生怕他反悔,忙道:“我愿意天天做樱桃饆饠给您吃!”
贺融似笑非笑:“天天吃,那我也得腻死,只要你见到他之后别后悔就行。”
桑云想也不想:“当然不会,能见到清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贺融对小姑娘不撞南墙誓不回头的架势有些好笑,但他更期待自家五弟看见桑云之后的表情。
……
千里之外的张掖,当白日喧嚣悉数褪去,这座热闹出名的边城,也像中原无数座城池那样,在月凉如水的夜色下静静屹立,巍然城墙只余苍冷寂寞,在岁月流转中凝视世间悲欢。
当地百姓有早睡的习惯,也因此地不像长安城那般通宵热闹,刚过戌时,许多屋子的烛火就已经熄灭了,若有人从高空俯瞰,便能瞧见大片大片的黑暗之中,只有零星几点光亮,摇曳不定。
窗户前,烛火微光,这间屋子的主人就是其中之一,他正坐在桌前,手中毛笔已然蘸满墨水,却迟迟未落笔,过多的墨从笔尖滴落到宣纸上,顿时在米黄纸面晕出一朵墨花。
他有些烦躁,蓦地将纸扯起揉作一团,随手丢向窗外。
伴随着他的动作,外头响起敲门声。
“殿下,是我。”
贺秀吁了口气,趁机搁笔。“快进来!”
推门而入的张逸看见贺秀面前那一叠白纸,不由笑了:“殿下这是要写信?”
贺秀轻咳一声,有点窘迫:“你来得正好,我以为你已经睡下,就没让人去喊你。我想给陛下写一封奏疏,但太久没写了,手有些生,那些措辞用语,还得你来帮帮忙。”
张逸挠挠头:“其实我也没写过奏疏,只见过我爹写过。”
他爹正是武威侯张韬,张韬膝下三子,张逸排行第三。先前张韬突发心疾骤然离世,他的长子次子,也就是张逸的大哥二哥扶灵回京,余下张逸与贺秀二人,依旧留在甘州镇守。
贺秀笑道:“那也比我强,你知道,我小时候在房州,没有先生教我们读书,我也不爱读书,整天净想着耍枪弄棒,平日里看书写字也就罢了,奏疏上那些骈俪用法,我可写不来。”
张逸:“殿下想向陛下汇报什么?”
贺秀也不说话,抽出一份文书,递给张逸。
张逸打开一看,里面是以丞相府名义签发的公文,其实说白了就是圣旨,但没有圣旨那么雷厉风行,要求接收者得立即执行。
“陛下想让我们尽早回京?”张逸一目十行很快看完,脸色却越发难看,忍不住提高声调。
贺秀淡淡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镇守甘州,依靠的是张侯,如今张侯一去,朝廷肯定会尽快调任其他老将过来,我从未上过沙场,在朝廷许多人眼里,自然无法担负重任。”
张逸皱眉:“但现在陈巍驻守灵州,轻易调动不得,难道陛下想调李宽过来?”
贺秀:“我也不瞒你,日前李侯给我来信,说太子上奏陛下,想让陈谦过来。”
张逸茫然道:“这、这又是什么说头?我完全被弄糊涂了!”
贺秀神色淡淡:“陈谦乃是农家子弟出身,而李侯的女儿李遂安,却是陛下打算指给我当继妃的,相较之下,陈谦虽然跟三郎走得近,但太子殿下自然宁愿选他,也不会让李侯过来。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不想让我在这里,立下任何功劳,所以才急着想要让我回去。”
张逸瞠目结舌:“原来如此,这里头的水也太深了,您的意思是,陛下让我们尽早回京,是因为太子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
贺秀流露出一丝厌烦之色:“若不是这样,丞相府又怎会签发这样一道命令?”
他忽而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你爹的心疾,来得毫无征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张逸想了想,摇摇头:“其实我们张家男子或多或少,都有心疾,我小叔,就是张泽他爹,也是因为心疾去世的。从前我爹的心疾就发作过,当时及时就医,大夫告诉过他,不宜过度劳累,不宜骑马、喝酒,但我爹本来就是武将,怎么可能不骑马不打仗?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他没战死沙场,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