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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上+下)(600)

“公主不必客气,下官洗耳恭听。”唐泛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又掏出帕子,捂住嘴巴咳嗽了一下,顺便吸了吸鼻子,末了对重庆公主苦笑道,“风寒未愈,失礼了。”

重庆公主了然,其实失礼的是他们才对,不顾人家生病,硬是将人从半路拦截下来,不过她和驸马也实在是没了办法,才会出此下策。

她微微蹙眉,却不是针对唐泛,而是在酝酿措辞,又似乎在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说。

唐泛并不催促,二人静静对坐,只有书房外面轻轻响起驸马周景走动的脚步声。

过了好一会儿,公主才慢慢道:“昨日我进宫探望母后的时候,听说太子病了,便顺道过去探望他。”

听到是与太子有关,唐泛的面容顿时又严肃了几分,静待她的下文。

公主道:“当时并未觉得有异,因为太子生病,精神不太好,我也没有久留,只待了约莫一刻钟就起身告辞,但是回来之后,我想起一件事,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太子幼年时在宫廷内辗转流离,此事想必唐大人也有所耳闻?”

唐泛点点头,公主不方便提万贵妃,但这件事基本上宫中内外就没有不知道的。

公主:“他三岁的时候曾因旁人疏于照看而在门槛上跌了一跤,磕伤额头,留下了痕迹,直到现在还能看见一点儿,当时我也没在场,这还是后来才听母后说起的。不过很少有人知晓,那次摔伤的时候,太子还弄伤了左手的小指头,碎木刺入皮肉,伤口流血,如今依旧能够看见轻微的痕迹。”

她深吸了口气:“但昨日我与太子见面的时候,无意中瞧见他那根手指,却并未发现那道伤痕!”

话说到这里,公主一直都在诉说她所看见的,但话中隐含的深意却令人悚然一惊。

唐泛紧紧皱起眉头:“公主确定那道伤痕到现在还能看见么?”

公主苦笑:“我不确定是不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此事非同小可,我也不敢贸然再进宫确认。但一个月前,我见到太子的时候,的确还看见过他手上留有这道小伤痕的,总不可能只过了一个月,这道幼时留下的伤痕就忽然消失了。”

唐泛就问:“那他额头上的伤痕呢?”

公主:“还在。”

唐泛又问:“那公主先时进入东宫时,可曾遇到过与以往不同的事情?”

公主想了想:“那倒没有。”

唐泛:“太子的言谈举止可有异样?”

公主:“我与太子只说了两三句话,彼时他正躺在床上,瞧不出异样。”

唐泛:“太子身边的人呢,也没有换?”

公主:“好像没有,不过平日我与太子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很少会去注意他身边的人。”

她见唐泛沉吟不语,便叹道:“我知此事委实过于荒谬,令人难以置信,若是我眼花看错,那倒也就罢了,顶多也就是受一顿训斥,但若是真的,后果却不堪设想。我夫妇二人思来想去,又不敢将事情闹大,只好借着吵架的名义将唐大人请来,依您看,这件事我该如何处理才好?”

唐泛苦笑:“下官也未曾亲眼见过太子,实在难以作出论断。”

公主歉然:“我也知此事使大人为难了。”

现在一切只是出于重庆公主的怀疑,而且怀疑的证据仅仅是手指上一个细微得几乎不被察觉的旧伤口。

她没有看见那道伤痕,并不就意味着太子是假的,说不定光线照射的缘故导致公主看花了眼。

更何况假冒太子,这是何等大事,一旦阴谋败露,别说始作俑者会掉脑袋,那将会是牵扯一大片人的大案。

所以饶是重庆公主也不敢声张,只能悄悄让周景找唐泛来商议。

公主询问道:“不如由我先入宫问问母后?”

唐泛摇摇头:“太后与太子见面的次数也未必会比公主多,而且宫中人多嘴杂,闹大了的确不好,这样罢,下官先找个人去探问一下风声,再作定论。”

公主松了口气:“这样最好,希望是我看错了。”

夜幕缓缓降临,今日是正月初四,百官仍在休沐期间,在京一切衙门停止办公。

不过京城的街道并未因为年节而变得热闹起来,热闹的仅仅是灯市口那边的集市和附近几条胡同,其它地方依旧像往常一样,入夜之后便寂静下来。

一顶毫不起眼的青衣小轿在一座同样毫不起眼的宅子后门停下来,轿夫上前敲门,声音不大,不至于惊动四下邻里。

少顷,门从里面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面目精悍的中年人。

轿夫与其低语片刻,转身回到轿子前面,弯腰不知说了什么,随即有人从轿子里走下来,进了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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