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没了,他还有媳妇,媳妇的肚子里还有他亲自种的小果子。
“香儿,咱们这胎真生了闺女,小名就叫果儿吧,好听不?”陆成抬起她下巴,一边帮她擦泪一边柔声问道。
凝香茫然地眨了眨杏眼,他在说什么?
她傻乎乎的,没跟上他的话,陆成就又重复了一遍。
果儿……
白里透粉的沙果花娇柔好看,红透的果子更是招人馋,女儿叫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只是现在是说孩子的时候吗?
凝香眼里又浮上担忧。
陆成亲了亲她眼睛,声音沉稳有力,“放心吧,老爷没怪我,果树要修剪,我先忙去了,你在这里歇着,别乱动,别让我担心。”
凝香能想象得出他的忙碌,懂事地点点头,转身指向自己放在南边的篮子,“没吃早饭呢吧?我给你带了两块儿烙饼,你先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
“有媳妇真好。”陆成抱着她吧唧亲了一口,快步转去南面,翻出烙饼,直接拿着走了,边走边吃。走出一段距离回头,见媳妇一身淡粉裙子站在果树中央,似灿烂阳光里新开的一朵沙果花,俏生生地望着他,陆成心里最后一丝阴霾悄悄地散了去。
今年不行,他还有明年,他不信老天爷年年给他下雹子!
仰头望天,陆成狠狠咬下一口烙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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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西垂,果园收拾干净了,泥土也翻了一遍,果树剪枝只有陆成哥俩干,还得再忙一天。
“大哥你们回家吧,今晚我在这边。”三人重新聚到一处,陆定主动道。
“不用了,这几晚我都在果园住,三弟你回去,地里全交给你了,别让你嫂子插手。”陆成拒绝了兄弟的提议,然后旁若无人地挽住凝香肩膀,送她出果园,低声嘱咐了很多。
“路上慢点走,遇到难走的地方就下来。”将妻子扶上驴车,陆成不放心地道。
“我又不傻。”他絮絮叨叨的,凝香笑着嗔他一眼,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男人,直到驴车走远,再也看不见了。
“嫂子走了?”送完妻子,陆成折回果园,继续剪枝,没过多久严敬绕了过来,远远问道。他与徐秋儿九月里定亲,其实从未婚妻这边可以叫凝香堂姐了,但严敬已经习惯了喊嫂子。
陆成低低应了声,神情再次恢复了肃穆。
妻子在时,他不敢表现出来怕她忧心,可遇上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转眼就云淡风轻。
严敬停在他身边,盯着他看了会儿,欲言又止。
他久久不说话,陆成心中奇怪,剪完一根枝子侧头看他,迟疑道:“有事?”
严敬挠挠脑袋,到底藏不住话,将早上吴二爷的建议说了,“老爷没吭声,不知是不想理会,还是想考虑考虑,不过你也没啥紧张的,栗子树你也会管,就算这边改种栗子,还是会请你当管事。”
陆成面无表情,垂眸看手里刚剪下来的断枝。
深绿色的沙果叶子,依然充满了生机。
“等着吧,咱们着急也没用。”随手将枝条扔到旁边的木车里,陆成平静地道。
严敬知他心里难受,拍拍他肩膀道:“算了,天快黑了,明天再干吧,走,我请你去喝两盅。”
“你自己去吧,我没胃口。”陆成桃花眼专注地盯着头顶的枝条道。
严敬没辙,径自回了家,然后又给陆成端了晚饭来。
陆成吃了,人饱了,心空着,夜里又是一晚没睡。
吴老爷也没睡,他与陆成受到的打击差不多,但他没有陆成年经的体魄,病倒了。
吴家匆匆请了郎中,得出病因正是忧心成疾,吃几副药,心情好了病也就好了。
老爷子为了几棵破果树病了,吴家大爷、二爷更不满了,纷纷劝老爷子改种栗子树。
吴老爷迟迟没有答应,在炕上躺了三天,见儿子们教了孙子继续来劝他,只有大孙女真正懂他的疼,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晚饭前终于松口道:“明早请陆成过来,我跟他商量商量。”
吴二爷不懂自家的地为啥还要跟一个管事商量,但老爷子有命,翌日他便派人去请陆成。
两刻钟后,陆成站到了吴老爷炕前,客套了几句。
吴老爷嫌儿子们烦,打发他们出去,屋里只剩他与陆成了,才无奈地说了自家的意思。
他舍不得那些果树,但儿子们不喜欢,吴老爷怕自己坚持下去,他活着时儿子们都听他的,然后他一死,儿子们直接将果园卖了,连栗子树都没有了。树与地,至少留一样吧。
陆成抿紧了唇。
在他眼里,那些果树受伤了,与儿子扎了手一样让他心疼,他无法想象将它们连根拔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