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有水声。”沈融阳突然道。
“那走右边。”陆廷霄道。他这么说,不是因为他不会凫水,而是沈融阳坐着轮椅无法入水。
沈融阳明白他所想,点点头。
就在此时,右边通道浮起一阵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幽幽袅袅,仿佛从九泉之下传来,又仿佛在耳边响起。
两人虽然都还不动声色,却已暗自戒备。
即便前方也许更艰难,但他们已没有了退路,对方既然将他们算计到这里,必然料定这里有十分棘手,足以困住他们的东西,甚至还有借刀杀人之心。
陆廷霄没有一点被亲生兄弟算计的愤怒,即便未知的危险迫在眉睫,他心中也一直淡淡,甚少起伏,只是能够与沈融阳一起历事,稍微觉得有些兴味。
天生有所不足,却依旧成为强者,这样的人,在危险面前,会有什么反应?
一步为生,一步为死,黄泉碧落,阴阳相隔。
古老的歌谣从地底深处隐隐约约飘出来,唱诵着上古流传不休的咒语。
有个人缓缓走来,离沈融阳越来越近,脸上似乎被烟雾笼罩,却隐隐得见眉目如画,优雅端庄的姿态让人再熟悉不过,沈融阳一震,本来快要出手的琉璃棋子竟似停在指间,再也弹不出去。
“融阳……融阳……”她只是低低地,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又似假意微嗔的撒娇。
笼罩在脸上的迷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张娇俏的容颜,是他记忆里的熟悉。
依稀在很多年前,在他还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有一个人这么笑着向他走过来,跟他说,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我好累了,坚持不了了。
心脏传来一阵抽痛。
不对,那不是我,这个身体,应该是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的。
那为什么会有感觉?
梦是不会有感觉的。
你觉得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也许是为了一个人,到后来就……
哪个后来,你哪里有什么后来,你的人生不过是断成两截的戏,前半段还没演完,又开始另一段……
那么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声音很遥远,似乎从眼前的女子口中传来,又像他在自言自语,他的脑子就像一个巨大空旷的礼堂,不断地吸纳这些声音又不断地回声,脑海一波又一波地回荡,仿佛需要他做出一个回答。
沈融阳轻轻一笑,手中棋子弹出。
眼前的人烟消云散。
刚才不过是一场幻影。
棋子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甬道里显得格外清脆。
他看向陆廷霄,对方也正在看他。
这些变故不过发生电光火石之间,只不过当事人经历过来,也许就觉得分外漫长。
陆廷霄几乎不受影响,于是有闲暇仔细观察身边的这个人。“你有心魔。”
沈融阳嘴角微微弯起,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方才那幻术,竟能触动人心最深处的执念,仿佛要将灵魂也摄了去,沈融阳心志之坚,世上罕有,若说有人寻常便能引得他片刻失魂落魄中了梦魇,他是很难相信的,也正因为如此,对前方莫测的危险,才更显慎重。
似乎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人力所及?
呜咽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可怖了,那尖细又似低泣的声音,好像某种不知名的魔物被镇压许久,所发出的怨恨。
轮椅好像绊到什么东西,发出嘎吱的脆响,陆廷霄蹲下去看了一会,站起身道:“是人骨。”
沈融阳右手从袖中摸出上次与陆廷霄切磋时用过的白泽鞭,左手放在轮椅扶手上,陆廷霄推着轮椅缓缓前进,他虽没有任何动作,却已在全身戒备。
甬道似乎比刚才门前的通道还要长,尤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有时候恐惧并不在于事物本身,而在不知道事物真相的情况下。
突然间,周遭原本静止的空气起了波动,前方扑面而来一股刺骨寒气,紧随而来一阵破空之声,朝沈融阳天灵盖直直扑下。的手中棋子灌注内力弹出,却只是令来势稍稍滞了一下,黑暗中近在咫尺,他们终于看清来物,是一只近似人手的爪子,只是这只人手上长满白毛,黝黑的指甲长近一寸,而那似乎染了剧毒的指甲,此刻离沈融阳的眉心只有寸许。
头向后仰,手中白泽鞭同时扫出,左手手心一沉,几枚银针自扶手处射出,刺入来物,那东西哀嚎一声,来势又顿了一下。
一切不过在弹指刹那。
陆廷霄右手食中二指并立点向来物,左手扯住轮椅疾身往后退。
手指用上全力,即使坚如磐石也无法抵挡,手指直直穿透那东西的身体,进入柔软的内部,但触手却只有冰冷,而非想象中滚烫的血肉之感顾忌沈融阳行动不便,陆廷霄不想一味的进攻,抓住轮椅一直退了好几大步,然而那东西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退却就停顿,依旧不死不休地缠上来,陆廷霄那一指,沈融阳的暗器,又或者那白泽鞭,对眼前这个东西根本起不了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