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痕轻轻抬起手,好像要去抚摸马首,动作温柔而自然。
莫问谁苦笑,侧身一闪躲过几枚细如牛毛的毫针,还得跟人家拱手问好。“少门主别来无恙?”
唐墨痕没有理他,目光移向马车。“你们是什么人?”
“侍琴侍剑,如意楼主左右二侍。”侍剑拱手,即使表面上若无其事,心底也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个比自家公子小不了几岁的唐门少主,远远比不上公子。
那么马车里的就是如意楼主了?
唐墨痕瞳孔一缩,看向马车,车内的人仿佛感觉到他的注视,传出一声淡淡的问候。“沈某有疾在身,无法下车,还请唐少门主见谅。”
唐墨痕捺下想一睹真人的强烈好奇心,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表情,对于如意楼来说,唐门并没有可以拿乔的地方。他点点头,朝马车方向拱手:“不敢当,如意楼主亲临,家父定然欢迎之至。”又扫了莫问谁一眼,不用说话,对比之意立见。
莫问谁只好继续苦笑,充作不闻。
还好自己拉了沈融阳同行,不然以唐墨痕的性格,自己刚才受的那几针,不过是开胃菜。
唐家以机关暗器闻名,唐家堡必然布满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即使比不上北溟教,但也是精妙异常,如果没有人带路,也许在这些走道之间绕来绕去,也能被困死在里面,但是此刻这些长廊与走道,连同他们刚刚经过的大门,全都挂上了白色的绢布,象征死者的祭奠。
唐烟亲自出来迎接了他们,当然很有可能不是为了莫问谁,而是因为沈融阳。
当侍琴将轮椅从车上卸下来,沈融阳被侍剑背负着下车坐在轮椅上时,包括唐烟在内的唐门人掩饰不住讶异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人,关于如意楼的传说实在太多了,多到他们不相信眼前这个半残之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如意楼主。
唐烟不愧是门主,很快恢复了镇定。他将几人引入正厅,寒暄一番,等到奉茶的侍女退下之后,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莫问谁连忙先请罪。“唐伯父,二小姐的事情……”
唐烟阻止他说下去的话语,摇摇头。“不关你的事,也是紫晶没有福分,谁能想得到这孩子居然这么想不开……”
“二小姐的灵堂在何处,可否让我们前往吊唁一番,以表哀思?”沈融阳开口。
唐烟点点头。“灵堂就在隔壁院子,拙荆也在那里,她痛失爱女,一会言辞上有什么冒犯的,还请不要见怪。”
唐夫人没有什么言辞上的冒犯,更不会像唐墨痕一样沉不住气,即使脸上掩不住悲痛神情和泛红的眼圈,她的气度依旧雍容沉稳,毫不失态。
“妾身见过沈楼主。”穿着白色麻衣,正在给爱女上香的唐夫人朝沈融阳福了福,转身往灵堂外走去,对莫问谁完全视而不见。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待遇了,如果莫问谁不是她金兰姐妹的儿子,现在只怕已经被招呼上不知道多少天底下至毒的毒药和暗器。
莫问谁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只能再次摸摸鼻子,苦笑。
唐二小姐的棺木静静地摆在灵堂牌位前面,沈融阳上了香,目光从棺木上扫过。
“你就是二姐的未婚夫?”一个冷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拄着拐杖的女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她容貌清丽,只是稍嫌冰冷,难以亲近,婢女紧随其后,想扶却又不敢。
唐白玉的视线在沈融阳身上停驻了好一会儿。她天生残疾,足不出户,有些自卑又自尊心极强,也曾见过一些父亲或弟弟的朋友,却从没看到一个跟她一样不良于行的人,并且这个人似乎更严重,而她勉强还能行走。
“三小姐安好。”莫问谁摸摸鼻子,有点讪讪。
“如果不是父亲再三嘱咐不能对你无礼,现在你已经被我们扫地出门了。”她冷笑一声,从婢女手中接过瓜果,放在牌位前,然后转过身,看着沈融阳。“你就是那个如意楼主?”
沈融阳颔首。“正是沈某。”
“你的腿?”唐白玉拧起眉,微微侧首。
“天生如此,无法行走。”
“你不难过?”
“上天不会因为你的情绪而改变任何东西。”沈融阳淡然含笑看着这名少女,她眉间戾气太重,不是好事。
“沈融阳,”唐白玉点点头,似乎在咀嚼这三个字。“我记住你了。”
说罢转身朝门外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出去,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几人并没有待得很久,明显唐家上下并不欢迎他们,虽然有沈融阳在旁,他们不会多作为难,但并不表示有好脸色相迎。
莫问谁露出难得的惆怅表情,似乎在为无缘得见便芳年早逝的唐二小姐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