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听他们说你一直没吃,我过来看看。”
韩卓宇放心了,细嚼慢咽的把面吃完,连面汤都喝干净,就要起身朝医护区走。
“别忙着去,先睡一觉。”雷霆箍住他腰肢,把人摁倒在床上。
韩卓宇皱眉,挣扎着要起来。
“你脸都白了,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心疼的抚过青年眼睑,雷霆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你能保证自己在高度疲劳的状态下不出一点儿错吗?要知道你如果拿不稳手术刀,那不是救人,而是害人!给我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再去!”
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的颤抖,韩卓宇叹口气,软倒在行军床上。
“乖,安心睡吧,我看着你。”雷霆吻了吻媳妇紧蹙的眉心,一下一下按揉他左手小指。这是当年帮媳妇复建时留下的习惯,到现在还改不了。
韩卓宇被他的温柔安抚,阖上眼睡了过去。
扯过薄被盖在媳妇微微起伏的胸膛上,雷霆静坐几分钟后匆匆离开。
心里存着事,韩卓宇也睡不踏实,只一个小时就醒了。
外面的暴雨还在下个不停,叫人心情抑郁。
快步走到医护区,送来的伤员在逐渐减少,急救室外放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正等人送去停尸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深沉的悲哀,强烈的负能量充斥在潮湿而闷热的空气中。
韩卓宇穿上白大褂,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医生,快,有人自杀了!”焦急的喊声远远传来,四名男子抬着一名妇女踉踉跄跄的跑来。
医护人员面色一变,立即推着急救床迎上去。妇女左手腕被一名男子用衣服捂着,鲜红的血透过布料一路滴落。妇女的唇色很白,眼睛已逐渐失去神光,右手臂弯里紧紧搂着一个骨灰盒。
医护人员瞬间明白了一切。
“推她进急救室,准备血浆。”韩卓宇早已穿好手术服,正在戴手套。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低头看清妇女的脸,他容色微变。
这是曹汪洋的母亲。
“不,我不要你救!让我死!”妇女还残留着一丝神智,微微挣扎起来,感觉到护士要拿开自己臂弯里的骨灰盒,竟然一坐而起,手腕的伤口深可见骨,瞬间喷出一股鲜血。
“不要拿开骨灰盒,摁住她,麻醉。”韩卓宇冷静的下达命令。
护士七手八脚摁住妇女,给她戴上充满乙醚的氧气罩。视线模糊下去,妇女昏倒前用仇恨的眼神瞪着青年。
深呼吸,摒除掉内心所有杂念,韩卓宇有条不紊的止血,连接断裂的血管和手筋。
由于发现的及时,妇女并没有危险,手术后被送进医护区。但自那以后,韩卓宇总觉得胸口堵了块东西,叫他寝食难安。
压抑的一天过去了,翌日,暴雨依然无情的冲刷着大地。
雷霆睡不到两个小时便离开,韩卓宇随后去探望病人。
还未走进帐篷,一名中年男子暴怒的声音传来,“吃什么药?老子不吃!直升机和军队究竟什么时候来?国家不管我们了吗?那么多人死了他们都看不到?老子吃个屁!不如死了算了!死了就是你们害的!”
护士一开始还在低声劝慰,闹到最后也哭着吼起来,“怎么就是我害你了?我们辛辛苦苦照顾你,没得一声谢也就算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外面下暴雨,公路也塌方了,直升机和军队怎么过来?没有我们救援小组,你早死了,还能在这儿跟我叫?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
韩卓宇掀开门帘,发现护士的托盘掉在地上,药撒得到处都是。中年男子一身戾气,周围的伤患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只是用麻木的眼神看着这场闹剧,放在他们床边的小塑料杯里还留着很多药片。显然,他们跟中年男子一样,都拒绝吃药。伤势严不严重,能不能痊愈,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麻木、抑郁、暴怒、绝望、沉默、挫折感、负罪感……巨大的灾难在这些人心里留下了鲜血淋漓的伤口,所有的负面情绪堆积起来,摧毁了他们内心存留的幸福和美好。
比起健康的身体,他们更需要健康的心灵。退到门外,韩卓宇联系了曲靖,让他再派一组心理医生过来。灾后心理重建必须尽快启动。
护士长代为道歉,等韩卓宇进来时,事态已经平息,帐篷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韩卓宇走到曹母床前坐下,静静凝视她。
表情麻木的曹母忽然大声喊道,“你给我滚!”
护士长似惊弓之鸟般冲进来,守在门边的保镖神情戒备,手探入上衣口袋,摸到冰冷的枪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