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含珠是他接触最多的小姑娘,程钰对女儿家的心思知之甚少,只能考虑周全。
含珠一心琢磨他的话呢,忧心道:“这样最好,只是,会不会有危险?”
春闱乃三年一度的大事,程钰是想贿.赂主考官贬低顾衡的文章吗?被人发现,程钰会不会获罪?程钰是威逼她们姐妹的人,但却也是她与妹妹最大的靠山,他若出事,含珠完全无法想象她要怎么继续在京城过下去。
对顾衡没有一丝留恋,对他却充满了担心。
程钰无声笑了,语气轻松地保证道:“这个你不用管,外面的事有我,一定会办妥的。”
含珠提起的心落了下去,“好,那你小心些,别留下把柄。”他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嗯。”程钰点点头,心里说不出来的熨帖。
屋子里却沉默下来。
含珠瞅瞅他脚下的靴子,疑惑问:“还是旁的嘱咐吗?”
程钰紧了紧手,犹豫道:“我想看看阿洵……”
含珠知道他疼阿洵,回想纱帐里,确定没有贴身衣物散在上面,就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程钰跟在她后面。
他没来过表妹的闺房,但一看里面简单雅致的陈设,墙壁上的隽永字画,就知道这是她喜欢的布置。床头柜上摆了几本书,程钰眼力好,看到一本食谱,一本药膳,还有医书。
含珠在挂纱帐,余光里瞧见他俯身去翻,她尴尬道:“都是些闲书,打发时间的。”
“为何看医书?”程钰放下书,直起身子问她。
含珠眼神黯了黯,瞅着床里头酣睡的男娃道:“从我记事起,父亲就病了,我看看医书药膳,平时好帮他调理,妹妹若是哪里不舒服,我心里也能大概有数。养成习惯了,在侯府书房看到这类,就借了过来,睡前翻翻。”
这也算是自学成才了吧?
看着姑娘细白柔美的脸庞,程钰又想到了秀外惠中。
不便夸她,他走到床前,低头看阿洵。
含珠退后几步,面朝窗子等他。
纱帐里是程钰熟悉的淡淡幽香,程钰眼睛瞧着自己可怜又幸运遇到她的小表弟,耳边却响起刚刚听到的温声软语。她坐在床沿上帮阿洵擦他的两只小脚丫,她端着碗亲口喂他吃元宵,她还抱着小家伙柔声哄他睡觉……
越想,越忍不住羡慕。
这样温柔的姑娘,他也想要……
念头一起,程钰闭上眼睛。
她再好再美再香,做饭再好吃,身段再妖.娆,都与他无关,他身体有疾,他,配不上她。
“我走了。”摸摸阿洵红润润的脸蛋,程钰站了起来,看也没看含珠,直接去了恭房。
含珠侧耳倾听,什么都没听到。
她不知道他到底走了没,先将纱帐放下,想去后头看看,怕他还没走,就和衣躺在了床上,没有盖被子,怕凉到阿洵。等了等,没等到声音,含珠却有点忍不住了,刚刚她是想去恭房小解的啊。
搭在小腹上的双手攥了攥衣裳,继续忍了会儿,她悄悄下地,走到恭房门口,探头看。
里面没人。
含珠轻步绕过屏风,也没有人,看向窗子,眼尖地发现有扇窗户只是虚掩。确定他走了,含珠松了口气,走过去将窗子关好,刚要小解,瞅瞅周围,含珠还是有点担心,重新检查了一次,头顶都看了,确确实实没有第二个人,含珠这才坐在了铺着锦垫的恭桶上。
轻微的水声传到了窗外。
屋檐下,一身黑衣的男人浑身僵硬。
程钰真没想偷听,他只是,舍不得这片温暖柔和的光亮,想等她吹灯睡下,他再离开。刚刚她走到这边关窗,他以为她忙完就会去睡,不想她竟然……
再寻常不过的事,因为是她做的,程钰心跳就快了。
他大气不敢出,怕被她听见,想走走不动,不受控制的,想象了里面的情形。她脸庞那么白皙,别处应该也是一样欺霜赛雪吧?他亲过她,背过她,她也曾依赖地伏在他背上……
水声消失了,房间变黑了,万籁俱寂,程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迅速回了静王府。
躺在床上,依然不能平静,渴望里又有不甘。
他起身,将当年兄长送他的那本据说是最好的画册翻了出来,回到床上,看着寻常无奇的封皮,程钰的手凑过去再离开,最终还是敌不过心魔,翻开了一页。
雅致昏暗的书房,女子扶着书架,看那神情,仿佛担心书架会倒,于是扭头提醒夫君……
程钰放下册子,闭上眼睛,回想那日在书房,她就在他眼前,他不再只是看她,他将她拉到怀里,闻她的香,她不愿意,他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