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娃一直盯着自己,楚渊扭过头,低声问道:“要跟大哥一起钓鱼?”
阿洵就是过来看看的,没想跟他一起,跟堂兄对视了会儿,又跑回姐姐旁边了,弄得楚渊愣了愣,不懂小家伙过来做什么。
“爹爹,你好久没陪我钓鱼了,上次还是去年夏天吧?”
那边传来楚蔓娇软的声音,楚蔷心中微动,侧目看含珠,却见含珠面容娴静,与方才无异,好像身后只是不相干的人,而非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在跟她父亲撒娇。倒是阿洵,回头望望,小嘴嘟了起来。
“专心钓鱼,别多话。”楚倾声音微冷,楚蔷再看阿洵,被男娃一本正经点头的模样逗笑了。
过了会儿,这边楚渊最先钓上一条,阿洵立即来了精神,也不怕堂兄了,很是自来熟地将木桶拎到姐姐这边,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看里面摇头摆尾的大鱼,等楚渊又钓上来了,再把木桶拎回去,跑来跑去,小脸红扑扑的。
“姐姐,咱们去船篷里喝口茶去吧,我有点渴了。”楚蔷想起一事,邀请含珠道。
“好啊。”含珠放下鱼竿,见阿洵蹲在楚渊旁边看鱼,她让四喜仔细看着,与楚蔷进了船篷。
落了座,喝过茶润了喉咙,楚蔷轻声道:“姐姐,老太太每年六月初九都会去九华寺礼佛,顺便避暑,住到二十九才回来。眼看今年夏天比往年都要热,过几天姐姐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我娘跟三婶都去的,她们住两晚就回来,咱们姐妹陪着老太太,人多热闹些。”
礼佛……
含珠有些意动。父亲去后,家中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她都没能好好静下来缅怀过父亲,去了寺里,茹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也可以安心抄几卷经书。
“我是想去的,不过还得同爹爹商量商量。”含珠看了一眼外面。
楚蔷挨着她坐,小声道:“二叔那么喜欢姐姐,姐姐想做什么,二叔绝不会反对的。”她跟楚蔓没什么交情,现在含珠投了她的脾气,楚蔷说话自然偏向含珠些,委婉地安抚含珠不用因为这会儿楚蔓撒娇不痛快。
含珠刚要回话,楚倾与楚蔓一起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怎么不钓鱼了?”楚倾笑着在含珠对面坐了,含珠见他额头有汗,起身欲为他倒茶,楚蔓眼疾手快抢过茶壶,就像没察觉含珠的意思似的,径自转过去,一边乖乖给楚倾倒茶一边打趣道:“定是大哥钓的鱼多,姐姐与二姐姐胜券在握,才进来偷懒的。”
含珠自然而然地坐回椅子上,淡淡笑了笑,没有回话。
楚蔷将方才楚蔓的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微微皱眉,也没有接话。以前大姐姐盛气凌人,是有点欺负楚蔓,楚蔓气势不如大姐姐,瞧着可怜巴巴的,如今大姐姐不针对她了,楚蔓倒硬气起来了。
日久见人心,真是不能凭一时看一个人。
她们都不说话,楚蔓自知冷了场,脸上有些挂不住,委屈地看向父亲。
楚倾垂眸看茶碗,眼底有三女看不见的寒意。
他以为小女儿真的恢复了开朗的性子,就算做不到跟嫡姐亲如姐妹,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嫡姐温温柔柔的,她继续撒她的娇,可刚刚那一幕让楚倾明白了,小女儿还在跟嫡姐对着干。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对儿桃状耳坠儿并不值钱,小女儿当初买下来完全是图个新鲜,戴了一次就扔下了,所以他乍一看没有想起来,昨天小女儿为何突然翻了出来?如果只有昨天一次,楚倾也不会怀疑,可今日钓鱼,小女儿明知他做一件事时不喜被人打扰,还说了那样一番暗示父女以前常常钓鱼的话。
是故意炫耀给嫡姐看的吗?
这招攻心计真是够高明,长女时不时听一次,每天都被人提醒他曾经如何偏爱庶妹冷落她,长此以往,长女肯亲近他才怪,甚至有可能记起以前的事,父女再度反目。
楚倾目光移向小女儿的裙摆。小女儿因为他看重嫡姐郁郁寡欢了大半年,端午过后才突然开朗了起来,用这种高明的方式挑衅嫡姐,却还不忘用拙劣的手法争宠,可见人并没有变聪明,而是身边有高人提点。柳枝被他卖了,新提上来的丫鬟就是有那份聪明也没有胆子公然挑拨府里两个姑娘,特别是在他偏宠长女的情况下,那小女儿还能接触到的聪明人……
夏姨娘。
楚倾笑了笑,这算是为母则强吗?因为女儿落了水,心疼了?想护着女儿了?
可她别忘了,她要护的是他的女儿,她要对付的,更是他的嫡女。
端起茶碗,楚倾轻轻品了一口,放下后瞅瞅窗外,笑道:“日头越来越高,今日就钓到这里吧,走,咱们出去瞧瞧,看你们大哥钓了多少。”若无其事般,他领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