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盘打得真是精明极了。
卢慎上前一步,轻声询问:“这……城中旧臣,是否许其同祭?”
颜肃之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这些人,见这货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开心地道:“他们?还没甄别呢?!弄一群献城与贼的蠢物去祭陵?不怕把高祖从陵里气得活转过来吗?”
此言相当有理。
卢慎闭嘴了。同时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看,这位老板的心情是怎么不好。一点也不像打了个大胜仗,政治威望得到极大提高的样子!
颜肃之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开始变脸了,一下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开开心心地对大家道:“好啦,这一仗终是打赢了,叫他们都警醒着些!以防逆贼反击!”又发了一连串的命令,除了先前的接管城防,现在把粮仓等处也接了过来,京城周围皆令巡游。如果周边县城有贼兵驻防的,先射进去布告文书,且不要动手。
颜肃之的兵依旧不够多,分兵是大忌,他在等郁陶。郁陶来了,这一片也就保住了。到时候,这边的防线有郁陶坐镇,他再分兵去收复失地,就保险得多。下令,四州一京之秋粮,上缴之后就地储存,暂时不用聚集了。又拼命把粮食敖仓的粮食往南运了一大批。留下的,就当成下次大军北上时的补给了。相当的方便。
又给李今下令:“京城的旧官,你大致也是知道的,交给你去甄别了!”
李今肃容道:“是。”
颜肃之却又不令他即时走开,再看卢慎:“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写祭文?难道要我亲自去写不成?写完了好祭陵,祭完陵该干嘛干嘛去。”
卢慎一怔,旋即应道:“是。”他的作文水平也是很高的,领到这么个任务却难掩激动。用心写了一稿,正待修改。颜肃之却一把抢了去:“就它了!”
继而论功行赏,命随军书记去统计战功。反正现在大印在他这里了,分谁当什么官儿,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至少,在军事系统上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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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叶琛换好了衣裳回来。派去寻祭品的人也回来了,反正离京城很近,京城再破败,阮梅也是将它当成新的巢穴经营的,像样的祭品倒是还能寻出几样来。
短短的时间里,居然寻出两副太牢来。猪牛羊三样俱全,只是来不及精细地整治,就这么马马虎虎用了。还有好些个白布,裹的裹,缠的缠,披身上也蛮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祭完了帝陵,哭了个稀里糊涂。颜肃之又说:“这里曾是先父埋骨之所,我也须去祭上一祭。”
这个要求相当合理,卢慎暗道,早知如此,应该再多寻一副太牢来的。明眼人都知道,颜肃之这是即将称帝了,他祭亲爹,用个太牢也不算太过无礼。
不想城里多的是比他更明白人,闻说颜肃之去祭陵了,有些参与献城抑或家中长辈参与献城的,心中忐忑,见缝插针,恐他另有他用,又送出一副太牢出来。
颜肃之的表情,那是相当精彩的!
他很想掀桌!
作为一个中二病,如果他受了某个人二十多年的欺负,那是绝对不会想让这个人过得太舒服的。不幸的是,这个人是他亲爹,死了他得嚎丧守灵的那一种。他要当皇帝,颜启就是死了,也得着升官当皇帝。你说憋屈不憋屈?!现在他不过是走一走过场,要用一下这个事儿,就有人巴巴地送了太牢过来。
颜肃之很想把这“有眼色”的人劈个八瓣儿碎!
不过……眼前的情况……他忍了!
只是正色道:“我不过私祭,如何得用太牢?”又说现在百废待兴,开春需要耕牛,怎么可以随便宰杀呢?
说得如此正义凛然,以至于李今忽然生出了一种“刚才那个抱着旗杆儿哭爹喊娘的人不是他、一定是我看错了”的错觉。卢慎却暗中留意,要把这样的言行给记下来,将来作实录、修史都可以用到。
回头一看颜启的墓,卢慎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炸开了。当时颜孝之迁完了坟,虞喆自知理亏,还特意命人在原址给建了个衣冠冢,没想到阮梅占了京师,帝陵还能勉强维持旧貌——也被盗得不轻。颜启这种墓,早被光顾百八十回了。
李今刚刚怀疑完自己的眼睛,就见颜肃之忽然就扑到祭台上大哭!哭得像颜启被摇活了又再死了一次一样!他还哭出了心词:“阿爹,我好想你啊!你好惨啊!死都不得安宁啊!”说着,就把颜启的惨状又给叙述了一遍,真是闻者伤心、观者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