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须接到指示,自然开始了舆论的攻势。这一批人,能够被派到京城里来,都是舆部里的一把好手,编流言的本事尽得颜神佑之真传。一天能编十八个流言本子,本本都说阮梅是怂包。又将自己的判断说了,道是阮梅损兵折将,就快要完蛋了之类。还借题发挥,道是阮梅心情不好,要“尽诛士人”。
他只负责开个头儿,自然有不甘心的人往下接。非止士人,先前士人家之奴婢,追随主人,过得比寻常奴婢还要好些。阮梅来了变了天,主人死了,奴婢也失势了。这些心腹奴婢,对主人家忠诚颇高,既恨阮梅伤其旧主,又怨阮梅害他如今过得凄凉。
陆桥毕竟新至,一时不防,竟着了他们的道儿,等陆桥知道的时候,流言已经满天飞了。陆桥与阮梅,用来向来有一个标准:不喜士人。纵使有欲投诚之人,一看出身,别人是见了士人便抢着要用,他们是扔到一边。是以他用的人,有能力的也有,却终归有些失策。
此事一出,陆桥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不得不硬着头皮请示阮梅,是不是把统一战线扩大一点?让士人也参与到对京城的管理中来?
阮梅在这些事情上,是听陆桥的,由着陆桥去折腾。他只是有些纳闷:“那个小贱人大胜一场,怎么会不北上?难不成是逃了?”
————————————————————————————————
被阮梅一口一个“小贱人”骂着的颜神佑此时正在跟颜希真商量着事儿:“阿翁的遗骸,迁是不迁?”
颜希真也为难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儿?留在此间,万一战事吃紧,又要被糟蹋了。南迁,待事件平息,再迁回来?这都迁了几回了啊?!”
颜神佑道:“其实,我的意思,起出来,火化了。是留是走,携带方便。只是……此事我们两个就这么定下来了,不知道一群嘴上生了刀子的又要怎么埋汰了。”
姐妹俩面面相觑,谁都以颜启没好感,但是谁都不能说颜启不是自己的祖父。是祖父,那就得回护着。最后颜神佑道:“先起出来存放,反正只剩骨头了……”
颜希真抬手拍了她一下:“慎言!”
颜神佑吐吐舌头,道:“知道啦。”
颜希真道:“还是写信回南边,请长辈示下罢,”小声道,“我也觉得烧了省事儿。”
两人头碰头,“咯咯”地笑了起来。颜希真道:“也不知道阮贼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不过来?是真的吓怕了,还是另有图谋?咱们不趁机北上么?”
颜神佑道:“北上不妥当,阿姊道我不想趁胜追击么?阮贼那日已败,击杀了他,日后北定天下,省了多少事情?可是我们的马不行。”
颜希真对兵事到底差了一点常识,想了一下才明白:“你是说,他们的马好?”
“不止,不但更好,还多。昂州的马,还是千方百计从朝廷那里弄来的那一个马场,这么些年,养了一些,却也不多,也就我的玄衣,人人有马。上好的军马得训,南方平坦之地并不甚多。不若北方,不但草场广阔、养的马多。野马也不少。比不得的。”
颜希真道:“难道要等?”
颜神佑道:“我实是猜不出他下面要做什么了。咱们被钉在这里啦!唯今之计,是收拢四下势力,结成一片,领阮贼不敢南下。”
姐妹俩说话间,忽听来报:“外面有人来,道是姑爷!”
颜希真“哗”地站了起来:“是郎君么?”
颜神佑起身道:“去看看罢,也不知道,他寻的人寻着了没有?”这要找回来,还真是个麻烦。颜神佑自觉良心还剩了那么一点,也不是盼着赵王必死。但是如果他活着,可就真的麻烦了……
怕什么来什么!
李今居然真的抢到了原赵王、大臣议立的新君、越国大长公主她侄子——虞堃。
颜希真在墙头上一眼就认出李今来了,看他身后,只余十余骑,心中一酸,开口道:“开门。”
颜神佑顺势一点头,部曲们打开了大门,颜希真飞奔下去,迎接李今。还没扑上去,整个人就全国住了。李今还扶着一个少年人,少年面色苍白,一身粗布衣裳,倒也眉清目秀。
李今见了老婆,再看旁边那个女孩子,对这位二小姨子还有印象。想到这一路上听到的传闻,不由一抖。虞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李今收拾了情绪,介绍道:“还不拜见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