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些事情是不得不提的,是以叶琛道:“京师繁华,纵阮贼志大,贼众却不免陷于享乐,小娘子此行,当无甚大患。此事是去接应,并非接战,小娘子自保为上。只消非阮贼亲至,当无大碍。纵阮贼亲至,其众之气势亦有不同。小娘子但镇定,也无大碍。我所虑者,不在贼,而在友。”
李彦有些不肯接这个后生晚辈的话,卢慎却接得毫无心理障碍:“军师是说……士人大夫?”
叶琛点头道:“正是。”
颜神佑道:“军师放心,我心中有数。”
叶琛挑眉看她,颜神佑回以一笑,心说,我才不告诉你呢。她抢自家亲戚朋友都来不及了,其他人,先晾着呗。合作的捧着,不合作的滚球!她是土鳖她怕谁?军事暴发户就是这么酷炫!谁说她要做文明人啦?谁说她提议搞典籍整理就是文化人啦?爱说笑!
叶琛忽然觉得脊背有点发凉,见众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想一想,也一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究竟知不知道,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阿胡一直沉默着,此时道:“昂州离京城近千里,若折至邰阳公处再前行,不下千里。千里奔袭,扬州又匪逆横行,五千兵,恐不够。”
卢慎也说:“还要接应人,又怕这些人不止自己逃难,再带些奴婢部曲……人少了,怕辖制不住。”
颜神佑道:“救人如救火,玄衣虽少,行军颇快,再多……怕耽误脚程。”
颜肃之最后拍板,颜神佑再领两万兵,明日即启程,先奔坞堡与颜孝之会合,再往京城去。盖因千里奔袭,京城如果已经被阮梅占据了,颜神佑以千里奔袭的疲弊之师,面对京城的高墙深池,那不是去救人,是去找死。必须在不远处有那么一个落脚点,且坞堡就是一座小型的城池,攻守皆易,又有颜家数十年积聚,能做暂时补给点。
李三娘一直在颜神佑身后,默默无语,此时却忽然发声:“小娘子领军在外,恐南下诸君子不服,请使君授小娘子专断之权,予节符。”
霍亥的下巴要掉了!李彦也被孙女儿打懵了!这特么是个什么事儿啊?!!!这特么是要进正式的官员序列了呀!是啦,朝廷有公主,昂州这里,以此类推。但是!哪家公主特么领实职的?她职务就是公主了,好吗?!
丁琳随即跟进,问道:“不这般,如何节制南下诸君子?他们治国不行,阴谋倒是一把好手。养成指手划脚的习惯,到时候恐难处置。”
这一记太狠,拍到了昂州系的穴道上了。颜神佑再怎么样,也算是大家的代表了,这特么要被京城来的人辖制了,一路到昂州,那才真是要鸠占鹊巢。大家当初为什么要到昂州来?不就因为朝廷被门阀把持了么?辛苦这么多年,又来人摘桃子?
颜神佑再怎么样,不会夺他们的权,相反,能帮助他们得到更大的地盘。南下的人,可就不一定了。于是丁号、古尚书、卢慎等一齐说,就得这样!
议定,整个昂州的战争机器便再次开动了起来。颜神佑自己,得去见见母亲和祖母。姜氏情知这是迫不得已,丈夫得养伤,颜渊之兵事上面不行,又不能不去救人。忍了泪,只问颜神佑的铠甲都好不好,尤其问了甲片的接缝一类的问题。
这就算现修,也是来不及的,颜神佑只得说:“阿娘放心,我不冲到前面去的。接了人就回来。朝廷虽穷,京师却是繁华的,这些贼人,不抢一回怎么舍得走。搞不好我接了人回来了,他们还在京城里抢呢。”
她说得轻松,姜氏听到京城要遭罪,心情更不好了起来,叹道:“这还是京师么?当初选址的时候,这是挑的什么风水!”
颜神佑失笑,推说要去见楚氏。姜氏道:“你大伯与姑母都陷在那里,大房还是为了此间与京城联系方便才滞留在外的。旁人不顾,先护好大房。”
颜神佑道:“这是自然。”
去见楚氏,楚氏也在忧心,她统共生了三子一女,虽然是跟颜启生的,可颜启死得越久,她对子女的母爱就越强了起来。见颜神佑要去接应,又担心起孙女儿。最后恨恨地道:“这就是做爹的没做个好榜样!但凡好好教导大郎,他有那么点决断,也不至于有今日。早该占据扬州了,哪里还用你这般奔波劳累?!”
颜神佑道:“扬州恁般乱法,离京城又近,大伯也是不方便的。”
楚氏道:“万事先顾你自己,要紧的是你领出去的兵,得好好地领回来。否则,伯安(颜孝之)纵然太平归来,也是大家的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