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还留在这里干嘛?
趁早找个有前途的新老板。
同窗里有人晓得他有成算的,便悄悄问他:“杜兄欲往何处去?”
杜黎将这些尚未决定去处的人匆匆一看,内里也有些个书呆子,也有一些有一技或数技之长的人,心头便是一喜。不动声色地道:“我欲往昂州去。闻说颜使君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颇有古时圣人遗风,唉,实在心向往之。”
听的人也知道一点颜肃之的事情,跟着感叹道:“颜仲泰,厚道人啊。”
杜黎心说,厚道,也不傻。
众人见最有智慧的杜黎要去昂州,都想颜肃之为人也不坏,便约定结伴去昂州。
杜黎面上微笑,肚里却想:【他能区区数年,由一县令成一方诸侯,非但本人志向不小,手下也必是能人辈出的。恐怕我独个儿去,倒是势单力薄,易被人排挤。若大家一道去,这么些人,头一条就是显眼,不容小觑。然而妙又妙在他正在创业,能人固然不少,想要大展鸿图,人才总是不会嫌多的。我等这么一过去,也少不了一个晋身的机会,总比在京城熬日子强。】
这世上有能耐的人,总是挑老板的。有的是挑人品,比如李彦,有的是挑前途,比如杜黎。甚至有的时候,两种人的做法是相当相似的。只不过前者是出自内心,而后者,是因为冷静通透。
然而无论如何,这一队书生还是组团奔赴祖国的大好南疆去了。
必须说,杜黎用事实证明了他的眼光。
都是成年男子,也都是不文弱的书生。小规模的义军打不过他们,他们也绕开过于混乱的地界走。一路上,杜黎便隐隐成了这群人中的领袖。他也不发表什么振奋人心的言论,只是每每遇到困难,他总能想出解决之道来,又能事先提出各种预防的办法。
譬如前进时,他便建议,大家组团,并且轮流哨探。如果前面太平,那就加紧赶路,如果发现有“乱民”那就提前绕行。
又比如“杜兄,昂州在南,此行似乎并不是往正南?方才那个岔路口,何以右拐?”
杜黎也耐心地解释:“君等可知,颜使君本家在何处?颜使君之兄邰阳公,现在正在扬州。以我等之脚力,扬州又混乱,此行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昂州。不如先去寻邰阳公,权作中转。”
这个主意相当不错了。杜黎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颜孝之辞官出京是要改葬父亲的。颜家坞堡在哪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杜黎断定,如果颜肃之其志不小,那么,就不会将父亲改葬在昂州。如果志在天下,颜启就不应该往偏远的地方挪移——不然等颜肃之扩大地盘了,难道再迁一次坟?有没有这样折腾的?
如果颜启葬在颜家坞堡,那必然会派人留守。杜黎此去,也是想探一探路的。如果坞堡果然有颜家人驻守,且是颜孝之驻守的话,那他就铁了心去昂州谋饭碗。颜肃之不想自立,他也要推颜肃之造反。进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如果颜启被拉到昂州埋了,那没得说了,这就不是个合适的老板。还是随便找个地方窝着,再等天下出现新的俊杰吧。
临近坞堡,却发现秩序好了许多,连昂州的消息也多了起来。
颜神佑就是嘴炮部队出身,她要敢认忽功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舆论宣传,那是相当到位的。于是颜肃之的忠孝两难,对逆贼的愤慨,对百姓的爱护,以及……对文化的重视,都被传了出来。
当然,颜神佑自己的形象,也是要拔高的。
杜黎等人灌了一耳朵的昂州的太平兴旺,对昂州的评价又高了些——单就宣传来看,这水平就比其他地方高出一截来。并且,杜黎敏锐地把握住了几点:一、百姓安宁,授田,轻徭薄赋;二、军队强劲,纪律严明,还搞下了湓郡,据说,现在湓郡也相当地太平了;三、重士,但是又不软弱,很注重“教化”。
杜黎也跟丁号等人是一个想法的,既有志于天下,就不想自己参与的是一个处处被人掣肘的政权。这个大好!而且这个“教化”,为读书人提供一片和平之地做学问,这招实在是太毒辣了。
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此话不假。不得民心,那是肯定要完蛋的。然而,得了民心的,也不一定能得天下。民心这东西,玄乎得很!现在向着你,你要干不好,迟早也要离你而去。如何将民心拿到手之后便握住了不让它跑掉,这个就得用到“士”。
看着同行者发亮的眼睛,杜黎心头一紧:【有高人!只盼不是我的竞争对手才好,否则也是麻烦。然而既有这等高人,又有这等好局面,昂州的赢面是极大的,不投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