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孝之头一个反对:“不妥。一则临阵换将,易生变故。赵忠乃三朝老将,一直奏凯,有何缘故可调之?二则昂州虽偏僻,中间还有一个扬州,扬州也不太平,颜肃之在,还好镇一镇昂州不跟着乱。他若走了,乱民蹿入昂州生了根,有了退路,扬州危矣。扬州既危,京城如何能独善其身?”
虞喆道:“昂州一向太平,颜肃之曾向我许诺,昂州无事,如今看来,他做得很好,倒不怕昂州乱起来。且他既在扬州,且手上有数万之众,如何用不得?不过十数日的功夫,便可抵京,修整数日,便即开拨。”
颜孝之急得满头是汗。
幸亏颜肃之后脚就来奏章了,一点也不含水份地讲述了扬州的情况。将蒋刺史原本想瞒的不少事情都讲了出来,比如湓郡已经失守之类。又写了自己将湓郡已经夺回来了,交通线也打通了,并且——都移交给蒋刺史了。又报了自己的损失,说知道朝廷困难,这些他回去想办法抚恤一类。
最后,跟虞喆说,没我事儿我回去了哈,我家那里还有事呢,去年遇了灾,家底子也薄,今年冬天又来了,我得回去看家,看看有没有冻死饿死的事儿,得处理。
虞喆就傻了!
没想到展开奏本一看,颜肃之会跑了啊!他回昂州去了!
冀、青等地,才是虞喆的心头好。
现在再派使者去调兵?虞喆觉得这样也行,他本来就想调颜肃之去顶赵忠的缺的,至于昂州,朝廷暂时顾不上了,反正不是什么缴税大户,丢一阵儿也不心疼。
楚丰、郁陶等却都赞同颜孝之的说法,其他人又有小心思,不少人心里想做五王的带路党。哪怕不做带路党,也不想来这么一个挟军功还朝的竞争对手。颜肃之这货,说起来也邪门儿,少时诸事不顺,一旦顺溜了起来,就没一件不顺利的。官职蹭蹭往上蹦,封户越来越多,别的地儿闹造反,独他那里虽然说吃力,居然还挺太平。
要是让他回来了……难道要大家给小字辈儿提鞋?
不干,坚决不干!
下了死力气去忽悠,理由也很现成——远水解不了近渴,直将虞喆给忽悠傻了。虞喆的父祖,都是军阀出身,纵使先帝,也是个知兵的人。岂料到了虞喆这里,什么行军布阵,都是纸上谈兵得来的。那里个亲军,与他也不甚亲,自己的禁军,一半给唐仪养熟了,一半给姜戎拉拢了。
众人一心,将颜肃之给留在了昂州。
若是颜肃之离京城太近,这会儿早就被一道敕命召回京了。幸亏跑得快,颜孝之等人才能以“路途遥远”为由将他留了下来。
至于五王……现在想管,也管不了了,人家不肯听。那就让他们打反贼好了,哪怕平乱了,想趁机篡位,好歹也能找着个明确的对头。烽烟四起的天下,四处都是敌人,都不知道打哪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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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颜孝之下朝之后,擦一擦汗,扳鞍上马,飞快地跑回家去跟楚氏汇报去了。
因事态紧急,他连脸都没洗,衣服都没换,就直奔楚氏正房。
楚氏正在读信,信是颜肃之写来的,虽然感情不怎么样,有大事,这对母子倒是会互相通个气儿。楚氏皱着眉头看着,见昂州一切都好,可扬州乱了,不免有点郁闷。颜家在扬州有一片不小的地盘儿,也有坞堡,倒是属于没有被攻破的行列。可扬州乱了,阻断了京城颜家与昂州之二房、四房的联系,这里面必须有一个决断。
见颜孝之满头大汗地过来,楚氏沉声道:“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以你如今的身份,很不必做出这种慌张的样子来。你现在能遇到的事情,慌这么一时半刻,都是无用的。”
颜孝之张嘴喘了几口气,略略平复了一下才小声说:“阿娘,有二郎消息了。”
楚氏指身边的座席道:“我已经知道了——过来坐——他也来信了。”
颜孝之惊讶了一下,才点点头,道:“也是应该的,他此番立了大功,陛下必有升赏的。我们拦下了将他调去替回骠骑的旨意,将他依旧留在昂州,”见楚氏点头赞许,才继续道,“如今虽然诏令天下士绅,可自募兵讨贼,毕竟时日尚短,且看不出成效来。我怕还要乱上那么一乱,昂州太平,可扬州太乱,于我们也是不利的。”
楚氏沉声道:“我正要说这个事儿,”深深地看了颜孝之一眼,“我要带大郎他们去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