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马、羊心驰神往,身子已经随着节拍摇晃了起来。卢湛微眯着眼睛,捻须不语。一曲毕,卢湛道:“不意竟能再闻此声啊!”
颜肃之会意,将话题引至卢家旧事上头,称卢家为“旧族”。卢湛十分开心,牛、马、羊颇不自安——他们是在甘县令到任之前,通过贿赂等手段改了资料,冒认为士族的。颜肃之这态度,令他们如坐针毡,因而老实得不得了。
颜肃之就是要冷着他们的。士族有特权,经济上的特权也很明显。颜肃之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们三家出一出血了。若他们识相,老实多吐点隐户,倒也罢了,如果还这么死抠,不好意思,颜肃之就要扒他们的马甲了。
颜肃之有楚氏这样一个妈,还有颜神佑这样一个小间谍,对谱学绝不陌生,便只与卢湛说些士族谱系之事。听闻卢湛的妻子姓殷,他便问:“是否是顺宁殷?”
卢湛笑道:“正是。”
颜肃之道:“我想也是,我虽年轻,知所之少,然内子却于天下旧族,知之颇多。”
卢湛扫了牛、马、羊一眼,笑道:“娘子姜氏,节义之名天下知之。不知拙荆是否有幸可拜会娘子?”
颜肃之笑道:“内子孤身在此,委实寂寞。”
协议达成,听歌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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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县衙,牛、马、羊憋了一肚子的气,牛家主恨声道:“竖子敢尔!”
卢湛悠悠地道:“我等久居偏僻之地,天下华族未必知我等。颜令乃故骠骑子,现太尉外甥,京兆之弟。如何不敢?”
三人消音。
登车前,马家主问道:“则郎君何意?”
卢湛笑道:“走,与我一处喝茶去。”说实话,他不大瞧得上这仨货,可人也不能太独了,得有几个小弟打手不是?
卢家庄园离县城五十里,到了的时候天都黑透了。远远就看到卢家坞堡的火光,到了门口处,却见一青衣少年立于门首,牛、马、羊连忙下了车。少年迎了上来,叫一声:“阿爹。”又与三人行礼,三人回礼。
卢湛道:“你去歇了罢。”
卢湛设宴款待这三个人,且说:“歌舞酒馔,毕竟不如颜令处。”
酒足饭饱,方才议事。牛、马、羊一齐向卢湛诉苦,言颜肃之骄横,求卢湛代为美言。
卢湛道:“你们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三人不语。
卢湛道:“他此来,不过是避一避风头,事情过后,他还回他的京,做他的少年公子去。可他在的时候,谁让他不痛快了,都别想得着好儿。这等出身的人,无不心高气傲,怎会不要政绩?我劝诸位,再收留人的时候,小心着些,休将甘令括出的人,再收回去了。”
三人齐叹晦气。
卢湛心说,你们要再闹了,更晦气的事情还有呢。却又不点破,留三人在自家住下,明早再归家。
送走诸人,自己却往娘子殷氏处去。殷氏已卸了严妆,见他来,问道:“如何?”
卢湛道:“明日投你的帖子与颜令娘子罢。”
殷氏喜道:“常听人说姜氏女难得,今日能得一见,也是幸事了,”又一撇嘴,“可惜嫁与了颜家,也不知在那等人家里这些年,还能有些风采否?”
卢湛骂道:“愚蠢!”
将殷氏镇住了不敢接口。卢湛叹道:“你休只顾着看姓氏了,这位郎君,不比甘令。”
“他们若是一样,又何须你巴巴去投帖拜见了?”
“你知道便好!”
殷氏嘟囔道:“你只对我有本事!罢罢,我不与你争执,听说你留了那几家住宿?可有甚章程,他们的娘子,可要同往?”
卢湛道:“他们只怕要难过了。”
殷氏笑道:“如此看来,这新令却还是有些眼力的,能认得出西贝货来。”又要翻自己的名帖,道是怕第二天忘了。卢湛也由着她去了。
第二日,殷氏的帖子便送到了姜氏手上,姜氏翻了帖子,见牛、马、羊、三家也送了贴子来。却只回了殷氏,与她约定了日期。
殷氏的牛车抵达城门之时,正看到颜肃之出的告示:鼓励垦荒。
还给了国家规定的优惠政策:五年之内不纳税,五年到十五年,租税减半。只要你申报了,这无主的田,就是你的了,你敢报、颜县令就敢认。并且表示,他要以身作则,圈了荒田一千亩,先垦着!界定了地界,已经登记在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