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南聿哑声道:“我只在二哥面前如此。”天大地大,如今只有在他的二哥面前,他可以放下一切防备。
燕思空柔声道:“别哭了,我现在很好。”
元南聿难抑心中悲怆:“二哥,你什么都好,偏偏命不好。”
燕思空苦笑道:“你说的是。”
“但咱们不能认命。”元南聿紧紧握着燕思空的手,“等赶跑了金狗,打败了陈霂,这世上便再没有人可以伤二哥分毫。”
燕思空垂下了眼帘:“……好。”
元南聿迟疑道:“二哥是不是在为封野烦心?”
燕思空不禁嘲弄一笑,没有回答。
元南聿叹道:“大哥和他,都做了太多错事,如今所得,也算咎由自取。但我见你们……有情人相互折磨,心里亦十分难受。”
燕思空冷道:“我与他,早已情至义尽,何来的有情人。难道他叫你来当说客?”
“没有。”元南聿连忙辩解道,“我可以为他被坚执锐,冲锋陷阵,但我绝不会帮他来劝二哥,令二哥为难。”他低声道,“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从未提过,只叫我好好陪你。”
燕思空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元南聿的性格便是重情重义,容易心软,顿觉自己方才口吻严厉了些,便安抚道:“二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今夜,我只想与你重温少时时光,不想谈别的。”
元南聿点点头,温柔笑道:“我有好多话想跟二哥说。”
俩人并肩躺在榻上,回忆着从前,时隔二十年,重新回到旧宅的这一夜,是笑与泪伴着他们入眠。
——
卓勒泰的动作越来越大,自潢水冻结以来,他从河里采了无数冰石,分批运到广宁近郊,封野派精兵偷袭过一回,虽然杀了他们一队兵马,但收效不大,真正威胁他们的,是那些刀砍不动、剑刺不穿,却将要砸到他们城墙上的大冰块。
燕思空苦思冥想多日,终于想到了一计,在议事时提了出来。
“修城墙?”梁慧勇不解道,“这天寒地冻的,修出来的城墙并不牢固,且时间恐怕也是不够的。”
“不是修真正的城墙,而是防御性的墙垛,耗时不多。”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太明白燕思空说的是什么。
燕思空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铺展开来:“我已画好了图纸,只要照着修建,至多二十日可以完工。”
几人围过来一看,顿时都呆住了。
依照燕思空所绘,便是要在原有的城墙上修建三道长约两丈的墙垛,修建完毕后,城墙的立面便呈一个“山”字。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奇形怪状的城墙。
“这……”梁慧勇不解道,“还有这样的城墙?”
“从前没有。”燕思空道,“现在有了。”
封野沉思片刻,道:“这三道墙垛一来可以为原城墙抵御部分炮石攻击,二来可以令敌军无论从何处攻城,只要进了墙垛的范围,便是四面受敌。”他深深看了燕思空一眼,毫不掩饰眸中的激赏和渴望,“妙计。”
燕思空回避了封野的眼神。他知道,封野定然是第一个看懂他意图的人,俩人在领兵打仗上,虽然经常各持己见,但都能最快地了解对方所想,这样的默契,是数次并肩作战中磨练出来的。
元南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而且这样的墙垛比城墙好修多了,二哥,好计谋啊!”
燕思空点了点头,看向梁慧勇:“梁将军,你觉得如何?”
“好。”梁慧勇两眼放光,“事不宜迟,要马上修,赶在金兵攻城前修好。”
“必须要快,若实在来不及,至少要将结构建好,后以冰水浇筑,它们的用处,只在这一遭。”
封野道:“梁总兵,我封家军的兵马也任你调去修墙。”
梁慧勇拱手道:“多谢狼王。”他拿上图纸,匆忙离开了。
“二哥竟能想出这样建城墙,真真是前无古人。”元南聿不吝夸赞道,他便跟少时一样,对燕思空的每一分出众都与有荣焉。
燕思空苦笑道:“什么前无古人,这就是简化了的瓮城,只不过样子诡怪了些。”
“要修瓮城,短则三月,长则一年,照二哥的办法,一个月都不用。”
燕思空点点头:“不过,你也别急着夸我,谁都不知道真打起仗来,这东西顶不顶用。”
“一定有用。”元南聿笃定道,“就算防不住他们的炮石,但只要金狗近了咱们的城墙,那可是从前面,从头顶,从侧身,从背后,都逃不过咱们的弓箭和大炮。”
封野也道:“我也以为这三道‘山’型墙垛,能大大提升我城墙防御,且比瓮城更加灵活,此战正好检验它的效用,若是有用,便应叫天下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