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分不清燕思空说的是真是假,可活生生的阙忘变成了燕思空,却是他们亲眼所见,他们又不知道俩人的羁绊,因而说是楚王设的局,听来合情合理,但沈鹤轩的死却让他心存怀疑,毕竟他们都知道燕思空和沈鹤轩不睦。
如今主将死了,他们一时间很是茫然。
燕思空举起兵符:“从现在开始,我是主将,此事只有你们几人知晓,不得声张。”
许望双目圆瞪:“我要先派人回禀王爷。”
燕思空寒声道,“许望,我告诉你,我是王爷的老师,王爷对我的倚重,无需我再敷陈,就算我先斩后奏杀了沈鹤轩,那又如何?待我打败了封野,自会向王爷解释,但明日就要与封野换俘了,贻误了军机,我拿你是问!”
许望额上冷汗直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燕思空晃了晃兵符,厉声道:“兵符在此,谁不服!”
几名士卒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收回了兵器,许望咬了咬牙,无奈拱手道:“末将听凭燕大人差遣。”
燕思空满意地点了点头:“许望,我升你为参军,传令下去,沈大人染疾病倒,暂由你领军,刚才发生的事,包括我的身份,只在我们七人之间,不得有任何消息传出,不得有任何人离开营地,违者,斩。”
“是。”
“其他人退下,许将军,我与你单独商议明日之事。”
“是。”
许望走到燕思空面前,神情有几分局促,毕竟被推落悬崖的沈鹤轩,方才可就在他如今站的位置。
燕思空强撑了半天的身体,此时有些稳不住了,他晃荡着坐了下来,喉咙里不住发出闷哼声,他低声道:“许望,你听着,明日你要依约将我送给封野,交换凤翔城。”
“大人想做什么?”许望皱眉问道,他可是听说过燕思空和封野的风流韵事的,心中满是狐疑。
燕思空目光阴冷:“封野忘恩负义,我不仅要将他困在这里,我还要他死。”
“大人莫非……想行刺他?”
“封野武功高强,我岂会那般莽撞。”燕思空道,“他要的是阙忘,等他发现我不是阙忘,他的兵马早已撤出凤翔,而后路军也在等着将他围困,他为了脱身,也为了阙忘,便不会杀我。”
“那……那然后呢?”
“你可记得,王爷交于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将封野困在凤翔,大军奇袭太原。”
“封野带兵三万,可能还有后援,我们也不过两万兵马,能困他多久,三日?五日?若真拿阙忘与他换了凤翔,他的目的达到,定然会奋力突围,我们为了拖住他,必将损失惨重。”燕思空可着劲儿的胡诌,“可若他失了凤翔,又没有换回阙忘呢?”
许望思索着:“素闻狼王心高气傲,可不能咽下这口气啊。”
“没错,所以这时候,再拿我去换阙忘,他定会同意,这一来二去,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拖住他。”
“那燕大人怕是很危险啊,狼王盛怒之下,岂能保全?”
“为王爷效命,肝脑涂地吾亦在所不惜。”燕思空冷笑一声,“待王爷的大军攻克太原,再分兵来打封野,这中原,便叫他有命来,没命回。”
许望点头道:“王爷与燕大人真是好计谋。”
俩人又商议了许多细节,才谋定了燕思空身在“敌营”之后的事宜。
燕思空之所以要将自己“送给”封野,一来,元南聿早晚是要露馅儿,唯有他掌握住这两万兵马,才能让封野和陈霂都对他有所忌惮,二来,他少时浅习医术,对自己的伤势有所判断,身上的鞭伤已经化脓,还有发热的迹象,军中并无良医,若不去找封野,怕是真要没命了。
——
第二日清早,两军相会于凤翔城外,他们眼看着封野将凤翔兵马撤出,许望带兵占领了城池,同时,也将装着燕思空和元少胥的囚车交给了封家军。
燕思空依旧歪栽在囚车内,乱发遮面,旁人看着以为他尚在昏迷,他也确实已经发热,整个人昏昏沉沉,但仍悄悄地看着不远处那立于赤红骏马上的、威风凛凛的狼王。
封野。
命运弄人,他们又要见面了。只是这一次他心中不再有波澜,曾经对封野的情、对封野的怨,在彼此之间无尽的折磨中,最终变得麻木了。
他燕思空仍然想要许多东西——若他命里有,便追逐至死,但他独独不再想要封野。
他见着封野翻身下马,疾奔到囚车前:“阙忘!”声音充满焦急与担忧。
燕思空透过面具、透过头发的缝隙,疲倦地瞄了封野一眼。
这张脸啊,是如此地熟悉、如此地深刻,他甚至能细数每一颗痣的位置、能凭空描绘那眉毛的形状,可他看着这张脸俊美无匹的脸,只有无动于衷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