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淡淡一笑:“你不会以为我蠢到根脚未稳,就急着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吧?叔叔送来那些东西,不过是趁着我大婚想要一抒喜悦,而碰巧被你发现了,若无七八分之把握,我绝不会冒然……”
“即便你有十分的把握,也不能。”燕思空正色道,“能与不能,当由我来判断。”
封野眯起眼睛。
“必须攘除所有的内忧外患,确保我们能完全稳住局势,控制天下。”
“那要多久?”
“不知道,也许十年二十年,也许还要更久。”
封野冷哼一声:“你这可是权宜之计。”
“这是权宜之计,对我而言是,对你而言也是,难道你以为窃国之事,不需要‘权宜’?”
“那倘若我入主京师之后,便反悔了呢,你又能奈我何?”
燕思空冷冷一笑:“我早已想到这层,毕竟你也骗住了我。”他伸手进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封信。
“这是什么?”
燕思空站起身,双手托着那封信,态度恭敬——却不是对封野的,而是对那封信的:“这样东西,我一直没有拿出来,一是时机不到,二是不想令你伤怀。”
封野皱起眉:“究竟是什么?”
燕思空盯着那泛黄的外封,心中涌动着思绪万千:“这是……靖远王殿下临终前交于我的信。”
封野拍案而起,厉声道:“混蛋,你为何一直不告诉我?!”
“这封绝笔并非是留给你的,而是留给天下的。”燕思空道,“殿下嘱咐我,待他沉冤昭雪的那一天,将此书公诸于众,如今时候未到,我拿给你,也只是徒增悲痛和仇恨。”
封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把夺了过去,用发颤地双手小心翼翼地摊开,瞪着眼睛看着。
燕思空在一旁轻声说道:“这封绝笔我看过无数遍,几乎倒背如流,对于殿下所蒙受的冤屈,不过寥寥几句,他心中所怀的,始终是百姓,至死牵挂的,都是边关的安宁、天下的太平,封家世代忠良,你要为了一己私欲,至殿下的遗愿于不顾吗?”
“住口!”封野低吼一声,他扭头看着燕思空,眼圈已然泛红。
燕思空闭嘴了。
封野颤声道:“你早该给我,这是我爹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此言差矣。”燕思空道,“殿下给你留下了封家军,留下了稀世将才,留下了智勇谋略,殿下留给你的,当是你一生受益的一切,殿下希望你用他留给你的这些,去保卫江山百姓,你切莫辜负他的期望。”
“你休拿我爹来压我!”封野指着燕思空的鼻子喝道,“我爹没有一言一语不让我称帝!”
“是没有,但殿下将国泰民安看得比命还重。”燕思空深深注视着他,“封野,你也合该将国泰民安放在称王称帝的前面。”
封野面上肌肉抽动,沉声道:“我定会完成我爹的遗愿,让他在天上俯瞰人间时,看到太平安宁的景象。”
“你有这样的担当,殿下可以瞑目。”燕思空放缓了口气,“封野,暂时收起你的野心,倘若有一天你大权在握,四海安定,我便不再阻止你。”
封野低着头,表情阴郁。
燕思空知道封野孝悌,唯有用封剑平,才有可能暂时遏制住他的狂妄。
沉默半晌,封野道:“好,我可以答应你。”
“你不必答应我,我要你答应靖远王殿下。”燕思空逼近一步。
封野直勾勾地瞪着燕思空:“以此信为鉴证,我答应我爹,时局不稳,我不称帝。”
燕思空吁出一口气:“我还有一事求你。”
“说。”封野寒声道。
“留陈霂一条命。”燕思空低声说道。
封野剑眉一挑,恶狠狠地说道:“不、可、能。”
“留他一条命,哪怕将他废为庶人。”燕思空毫无畏惧地看着封野的眼睛,“他毕竟是我的学生,只要他不再对你有威胁……”
“他活着,对我就有威胁。”封野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
燕思空冷道:“你若要我帮你,这就是我的条件。”
封野逼近燕思空,阴冷地盯着他:“你敢跟我谈条件?为了陈霂?!”
“我为何不能?”燕思空挺直了胸膛,“如你所言,你今日坐拥重兵,我居功至伟,你还说过,我为你拿下太原,你要赏我,我只要你在事成之后,留陈霂一条命。”
“陈、霂。”封野咬牙切齿道,“这世上能有几人,值得你这种人真心相待?为什么偏偏是陈霂,为什么偏偏是他!”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陈霂十一岁做我的学生,我看着他长大,知道他自幼饱受欺凌冷落,陪他经历丧母之痛,我时常在年少的他身上看到我自己,你能理解也不好,不能也罢,你若不肯,便不必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