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与封野四目相接,眸中只剩下笃定和坚韧,燕思空拱手道:“既然如此,宴会未完,我们就还是大汗的客人,对吗?”
哪答汗低笑:“对,对,这宴会你想进行到何时?明天早上如何?”
燕思空没有回答,他看向任卓:“少丞大人,既然你也是客,我也是客,便没有主次之分,我就畅所欲言了。”
任卓挑起眉毛:“燕思空,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可否给在下看一看这封贡文书。”
“你是吓糊涂了吗,朝廷的机密文书,怎么可能给你这个乱臣贼子看。” 任卓晃着手中的文书,“再说,大汗就在这里,难道还会有假不成。”
“文书的内容自然是真的,但是这文书不成立。”燕思空正色道。
“你说什么?”任卓腾地站了起来,嘲弄道,“你说文书不成立?你算什么东西。”
“我燕某人无足轻重,但我做了十年晟臣,知道祖制不可亵渎,律法不可不尊,少丞大人同意吗?”
任卓瞪起眼睛,一时不语,无论燕思空如何的声名狼藉,他的才学确是有目共睹的,这一听就是下套的话,他哪里敢轻易回答。
燕思空勾唇一笑:“我华夏乃礼仪之邦,律法有约,与外邦的任何文书,都必须一式两份,汉文一份,外文一份,以示对外邦的尊重。”他指着任卓手中的文书,“为何这文书只有一份?”
“你……”任卓一时语塞。
关于与外邦邦交的礼仪中,确实有这样的约定,但因为中原强盛,周围邦蛮都学习汉文,久而久之,文书便只以汉文书写,外文文书已十分多余,这条礼仪早名存实亡。
燕思空咄咄逼人:“任大人,你身为鸿胪寺丞,主管外邦邦交之事宜,竟然连这样基本的规则都忽视,你这是渎职呢,还是故意对大汗不敬呢?”
“你血口喷人!”任卓气得要跳脚,“这只是一时疏忽,无伤大雅,我再补上一份即可。”
“你补上一份,快马呈递回京,陛下盖了印,再返回察哈尔,这一来一往,一个月就没了。”燕思空讪笑,“任大人竟然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真叫人笑掉大牙。”
任卓颤抖地指着燕思空,突然又转向哪答汗:“大汗,在下绝无不敬之意,实是一时疏忽,这本算不得大事,大汗不要被燕贼的一张利嘴蛊惑了。”
哪答汗听得有些发愣,见任卓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暗道汉人真是矫情,他摆摆手:“这不过是一时疏忽,补上便是了。”
任卓松了一口气,厉声道:“燕贼,大汗金口玉言,你可听清楚了?”
燕思空拱手道:“大汗,察哈尔既与大晟结盟,便应互相尊重,大晟派来的使臣尚且不将察哈尔放在眼中,大汗还指望朝廷今后能践诺吗?”
“你少胡说八道!”
燕思空逼近哪答汗一步,高声道:“既然大汗如此重视与大晟的盟约,在下也不想做那挑拨离间的小人,只是在下奉劝大汗,察哈尔的尊严不可不顾,大汗至少应该惩罚任卓,毕竟是他犯下如此过错。”
任卓胸口剧烈起伏着,白胖的脸上布满汗水,他咬牙切齿:“好你个寡廉鲜耻的燕贼,在大汗面前颠倒黑白,他日押你回京,你必遭千刀万剐之刑!”
哪答汗的胡子抖了抖,眯起眼睛看着俩人:“那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他?”
燕思空斜睨着任卓,薄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森冷的寒气:“该、杀。”
哪答汗刚要张嘴,封野突然身形如鬼魅一般飘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侍卫,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刀,快速袭向了任卓。
电光火石之际,一颗人头就飞向了半空。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众人都惊呆了,那身首分家的任卓,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大张着眼睛和嘴,准备反驳燕思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没有机会开口说一句话了。
兀路最先回过神来,一声暴喊:“大胆!”将领和使臣入宴不能佩刀,他撸起袖子朝封野冲了过去。
任卓带来的御史和文书吓得惊恐大叫,一群侍卫也跟着冲了上来。
任卓的脑袋落了下来,被封野一把提在了手中,他的身躯扑倒向前,燕思空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封贡文书。
封野将燕思空护在身后,一刀砍翻了一个侍卫,与迎面而来的兀路过起了招。
兀路骁勇善战,悍不畏死,是哪答汗的前锋将军,但他不是封野的对手,燕思空这辈子还没见过谁打得过封野。
刚过了三招,封野就一脚踢在了兀路嘴上,脚尖带掉了兀路的半口牙,兀路灰白的胡子上顿时沾满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