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毕恭毕敬地与他打起了太极。
赵傅义绝非莽夫,但到底是武将脾气,气得他当场踹翻了桌子,指着燕思空鼻子大骂:“燕思空,算我赵某瞎了眼,看错了人,你有才无德,见风使舵,我大晟江山就要毁在你们这帮奸佞之手!”
燕思空不疾不徐地说道:“赵将军,韩总督到底是曾以广宁蕞尔小城抵御金国十万大军的名将,你们为何对他这般轻视?当年区区广宁,卓勒泰都跨不过去,如今广宁之前,还挡着下居、密州和潢水,就当韩总督擅守不擅攻吧,他拖垮卓勒泰也是绰绰有余啊。”
“不可能!”赵傅义厉声道,“韩兆兴对金兵从无一胜,他听到卓勒泰的名字,此时怕都吓破了胆!”
燕思空故作不解:“大将军何出此言?广宁之战,可是一场永载史册的大胜啊。”
“广宁之胜,根本就不是韩兆兴的功劳!”赵傅义愤而脱口。
燕思空知道时机已到,继续追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赵傅义面容有几分扭曲,桌子都掀了,他怕也豁出去了:“我当年奉旨带兵去援广宁,那广宁卫守备元卯元将军,宁死不退,誓与城池共存亡,带着全城军民三拒金贼,才保住了辽东,保住了我大晟的北境门户,他是广宁一役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却被韩兆兴设计害死了!”
燕思空心血沸腾,浑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赵傅义面红脖子粗地喝道:“韩兆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狗贼,是个有鸡巴的阉人!辽东会死在他手中!大晟会死在他手中!”
燕思空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那你为何当年不说?!”
赵傅义怔住了,燕思空眼中的愤恨与狰狞令他不解。
“当年你知道元卯是冤枉的,知道谢忠仁、葛钟和韩兆兴构陷忠良,元卯下狱三天就被定罪斩首,死在哭喊着他冤枉的万千广宁百姓面前。”燕思空一步步地逼近赵傅义,双目赤红,“你为什么不说?”
赵傅义头皮发麻,止不住地踉跄后退,颤声道:“你……你是何人?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燕思空转身打开了书架下的柜子,从暗格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样东西,摆在了桌上。
赵傅义定睛一看,那竟是元卯的牌位!
赵傅义看着那牌位,又看了看燕思空,脸色惨白。
燕思空一字一字咬牙说道:“我是元卯的养子。”
赵傅义当当一品大将军,京师卫戍军统帅,扑通一声跪在了元卯的牌位前,顿时老泪纵横:“元将军,元老弟啊,怪我当年懦弱,不敢为你鸣冤,十七年来,我……我备受煎熬啊……”
燕思空抬头冲天,瞪着眼睛不愿让眼泪流下来。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知道真相的人愿意说出来,否则午夜梦回,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前半生不过是一场臆想。
赵傅义用沾着泪水的手颤抖地摸了摸元卯的牌位,又如被灼烫一般缩了回来,他捂住眼睛,肩膀不住发抖。
燕思空走了过来,跪在了赵傅义面前。
赵傅义怔怔地看着他。
“将军。”燕思空哽咽道,“当年将军也不过区区小将,救不了我爹,明哲保身,无可厚非,空绝无指摘之意,但今日将军能说出真相,空感激不尽。”说着就要给赵傅义磕头。
赵傅义忙扶住了他:“思空,这么多年了,元将军的冤案始终梗在我心头,只是看着阉党一天比一天势大,我……”他羞愧道,“我也是个懦夫啊!”
“将军不必自责,在阉党的淫威之下,自保已是不易,我老师含恨病故,封家父子蒙冤如狱,他们都曾是我报仇的指望,可我都指望不上了,所以我……”燕思空低声道,“我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不灭阉党,我誓不罢休!”
“你……”赵傅义用力拍了拍燕思空的肩膀,“你能屈能伸,必成大器。”
“将军,我深知要歼灭阉党,根本在于陛下,所以这三年来,我挖空心思,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韩兆兴一败,谢忠仁的死期就不远了!”
赵傅义惊讶道:“你早有计划?”
燕思空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将军听我细说。”
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赵傅义,包括赵傅义任辽东主帅后,要共同推举祝兰亭做卫戍军统帅,当然,他和祝兰亭的图谋不仅如此,还有迎立陈霂,但这个他现在不会告诉赵傅义。
听完燕思空的一番话,赵傅义满脸震撼,这是何其冷酷、又是何其缜密的计谋,要多年绵长而隐忍的铺垫,眼看着无辜者血流成河,才能等来今日的时机——扳倒谢忠仁的时机。
赵傅义握了握拳头,不愧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主帅,他冷静了下来:“我确实想过去辽东,放眼大晟,竟无几个可用之才,而我与卓勒泰交过手,我愿请缨辽东,固守北境,可我不敢毛遂自荐,怕陛下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