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准咬牙道:“民间多不信靖远王会谋反,此时是人心惶惶,这昏君和那阉狗都该死。”
“我曾与封野谋划逼宫,扶太子上位……”燕思空握紧了拳头,恨声道,“奈何靖远王赤胆忠心,怎么也不肯做叛臣,他若知道他一心效忠的狗皇帝早已对他处之而后快,不知道会不会悔不当初。”
佘准重重叹了口气:“倘若用心谋划,在春猎时下手,现在恐怕天下已尽入封家掌控。”
燕思空胸中生起难言的悔恨和绝望,封家错失了坐拥天下的天大良机,而后就毫无意外地被推落悬崖,直堕入阿鼻地狱。
佘准看着燕思空消瘦、苍白的面容,低声道:“我听说你在春猎时受了伤,你伤还没好吧。”
燕思空及时顾得上自己的伤,他抓住佘准,哑声道:“佘准,你要帮帮我。”
“你要我如何帮你?”
“谋反一案,我们恐怕已经无力回天,现在只奢求能够保住他们的性命,但若……但若那狗皇帝要斩草除根……”燕思空颤抖道,“我绝不能看着封野死。”
“你想……”
“万不得已时,我要劫狱。”
佘准大惊:“那可是诏狱!关押的都是重刑犯,是全天下最坚固的牢笼!”
“我知道,所以我求你,佘准,只有你能办到。”燕思空紧紧揪着佘准的胳膊。
佘准推开了他,正色道:“那诏狱铜墙铁壁,戒备森严,官兵昼夜交替、重重把守,别说是个人,就是飞鸟也徒叹奈何!”
燕思空顿了顿,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佘准双目一瞪:“你……”
燕思空抬头看着他,平静说道:“佘准,你我相识十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如今我就求你这一件事,帮我救出封野,我可以给你我全副身家,哪怕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燕思空!”佘准的怒火直接烧进了眼底,“对,你我相识十数年,哪怕是最苦、最难,生死与共的时候,你也从未真正接纳过我,今天你能为了封野命也不要,倘若有一天是我危在旦夕,你会顾念我的死活吗?”
“倘若有那一天,我也会竭尽全力救你。”
“你不会的。”佘准再无平日的玩世不恭,一张俊脸上满是伤心,他颤声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天生薄情,在你心目中,复仇重于一切,任何人都走不进你心底,我能成为你唯一信任的人,已经该知足了,可原来你也会动情,原来你也可以为了别人豁出去一切,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燕思空怔怔地看着佘准。十多年前的他们为了活下去,相依为命,那些被欺辱、被逼迫、数次险象环生的时刻,都是他和这个人一起走过来的,佘准确实是这世上他难得可以信任的人,可他也确实从未让佘准走进他心里,不是不愿,是不敢。
他始终不曾忘记元少胥骂他“煞星”,所有他在乎的人,仿佛最终都难逃厄运。
佘准苦笑两声,当他不再试图遮掩的时候,他就恨不能把所有压抑的情绪和不满都宣泄出来:“南玉,我将你当成唯一的兄弟,你将我当成什么?”
“我也将你当成兄弟。”燕思空声音有了一丝哽咽,“但是我……我不想再有兄弟了。我恐怕真的是个煞星,我两次家破人亡,与我亲近的人,都不得善终,就连封野,我以为他身为靖远王世子,命定然是比我硬的,没想到……佘准,做我的兄弟,有什么好啊?”
佘准定定地看着燕思空,看着他脸上的痛苦和脆弱,那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燕思空,时间仿佛倒退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们挣扎着为混上一口饭,一个栖身之地,他们互相舔舐伤口,因为世上除了彼此,再无他人在乎他们的死活,那样的燕思空,自从变得愈发强大,将自己裹进坚厚的外壳中,就不曾出现过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那个“南玉”。
佘准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抓住燕思空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没什么好,但也非我能选的,谁叫你我当年露宿同一片街头,像两条野狗一样相依为命。”
燕思空凄切地看着佘准。
佘准叹道:“要劫狱,恐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也绝非一朝一夕能成的,你必须给我足够的时间。”
燕思空哑声道:“佘准,谢谢你。”
佘准讥诮一笑:“我大约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玩儿命也要还。”
“我会想办法弄到诏狱的图纸和所有守卫的名字。”
佘准点点头:“我则有许多需要调查,你要准备好银子,此事该有不少人需要打点。”
“我明白。”
佘准凝望着燕思空:“你要知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那毕竟是全天下守卫最森严的诏狱,就算我们真的将人带出了诏狱,还得弄出城,就算出了城,还得摆脱追兵,就算他真的逃跑了,你可能会因为此事而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