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
杨瑾好似依然没回过神来,好似不认识了似的盯着横陈地面的断雁刀。
徐舵主摇摇头,心道:“要不是擎云沟于我有恩……”
他上前一步,捡起落在地上的雁翅刀,伸手将刀柄上的尘土擦干净,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瑾好像方才回过神来,他合上自己的刀,让过徐舵主,大步走到周翡面前。
李妍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干嘛?你输都输了,还想干嘛?”
杨瑾脸色忽红忽白,嘴唇颤动几次,终于一句话都没说,转头就走了。
徐舵主叹了口气,走到周翡等人面前,抱拳道:“多谢周姑娘指点,这回老朽思虑不周,多有得罪之处……”
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个拇指大的玛瑙小印,通体柿子红,显得格外晶莹剔透,上面刻了个活灵活现的“五蝠”,徐舵主十分乖觉地没凑到周翡跟前,而是转身递给了李妍,说道:“拿个小玩意给姑娘回去耍,此物叫做‘五蝠令’,往后出门在外,您只要是带着这个,甭管是住店还是雇车,一干差遣,必没人敢耍滑头,保证尽心竭力。”
李妍到现在都是一脑门浆糊,还不知道什么叫“行脚帮”,她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奇道:“啊?怎么着,能给便宜点啊?”
周翡伸脚踹了她一下。
徐舵主赔了个假笑,又看了看周翡,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周姑娘,你声名已起,往后怕是要是非缠身,必然步步惊心,多加小心。”
周翡没怎么当回事地一点头,心说:“反正我马上就回家了,有本事你们上四十八寨找我去。”
徐舵主当然看得出她的不以为然,便也不再交浅言深——偌大三山六水,多少少年人初出茅庐,踌躇满志,五年、十年……又有多少能挨过那些污浊纷繁的世道人心呢?
徐舵主再拜一次,挥挥手,来无影去无踪地带着他的人走了。
☆、第71章 物是人非
行脚帮的搅屎棍子们走了个干净,这一场舞刀弄枪的热闹也便结束了,霓裳夫人紧了紧身上的大红披肩,招呼众人进屋,还笑盈盈地对周翡说了一句:“李大哥要是泉下有知,知道有你这样的传人,也能有所欣慰了。”
周翡闻言,心里不喜反惊,将“泉下有知”在心里过了一遍,心虚地想道:“他老人今天晚上不会托梦揍我吧?”
羽衣班都是小姑娘,李妍又是个绝顶的自来熟,很快七嘴八舌地跟人家打成一片,不知跑哪去了,周翡找了一圈没找着,只好情绪不高地回屋坐了一会。
她这一场架打得看似轻松写意,实际简直堪称机关算尽。
周翡整整三天没怎么合眼,将那天晚上谢允细细与她讲来的断雁十三刀翻来调过去地琢磨——第一天,她在思考断雁刀可能会有的破绽。
第二天她又满心焦虑地推翻了自己头一天的所有想法,不甘不愿地承认了谢允说得对,她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于是大气一松,决定放弃。存了放弃的念头后,周翡心无旁骛地练了一天自己的刀。
可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周翡装了一脑子破雪刀入睡的结果,就会半夜三更又梦见了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他在那片大雪里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演练破雪刀——“只教一遍”敢情是句酝酿气氛的台词!
白衣白雪,他一招一式拖得极长、极慢,手中的长刀像是一篇漫长的禅,冥冥中,很多不必言明的话在刀尖中喁喁细语,畅通无阻地钻进她双耳、肺腑乃至于魂魄之上。
“我辈中人,无拘无束,不礼不法,流芳百代不必,遗臭万年无妨,但求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己——”
第三天没等天亮,周翡就果断对自己出尔反尔,并且突然不知从哪来了一股灵感,掐断了自己闭门造车地揣度断雁刀的弱点,而是从“如果我是杨瑾,我会怎样出招”开始考虑。
她这一场应对堪称“剑走偏锋”,一旦失手,之前的表演大概都会成为笑话,反而徒增尴尬。好在,周翡自觉不大怕尴尬,爱行不行,大不了丢人现眼。武装了几层脸皮,她就放心大胆地上了。
直到断雁刀落在地上的一瞬间之前,周翡其实都不太敢相信这样也能行,她心里“高兴”的念头刚冒了个头,就给潮水似的不安与愧疚冲垮了,第无数次在心里嘱咐自己:“回去一定要把功夫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