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地板也是一尘不染的,陆必行干脆把“第八星系”安置在冰箱顶部,一提裤腿,坐在了地上,拿冰箱当了靠背,环视了一下这小而秩序井然的空间,又想起自己那个鸡飞狗跳的窝,最初的受宠若惊过去,他开始胡思乱想地发起愁来,心想:“这快成洁癖了吧?以后和他在一起,他能忍我么?”
书上有无数相爱容易相处难的故事,多少感情都埋葬在了日常生活的细节里。
陆必行越想越觉得问题很严峻,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下生活细节,他打开个人终端,把投影打到了对面的白墙上,用电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天马行空地想设计一个自动家居清扫系统,检测到林静恒还有十分钟抵达的时候,它能一键清理全家——除尘、降噪、消毒、声波清洁衣物,再把所有东西归位……
陆必行随着总长周游八星系一周,时而白天时而黑夜,在机甲里一飞飞十几个小时,荷尔蒙带来的兴奋退潮后,疲惫很快席卷了他。家具们在他脑子里上蹿下跳,打成了一团浆糊,他靠在小冰箱上睡着了,白墙上还留着乱七八糟的投影。
大门上的识别系统不太智能,只有扫描到“访客”的时候,才会给林静恒的个人终端发信,有通过权限的人会被它自动当成主人,因此它保持了沉默。
林静恒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图兰审完了俘虏,不出意料,没什么收获,边走边汇报:“这些人是收钱干活的,不知道自己上级是谁,他们组织很严密。这里面有个类似小队长的人说,他以前是在七星系运输‘鸦片’的,刚刚被派到八星系试水,同行的应该还有十到二十支小机甲队。为他们工作,报酬非常丰厚,还能免费更换芯片。”
林静恒:“免费更换芯片?他们都注射了这种芯片。”
“是啊,不然就凭这帮小混混,人机匹配度怎么可能那么高——他们平均值至少80%以上,自从我们被自卫队那帮小崽子们拖低了平均值以后,我都很旧没见过上八的数字了。幸亏他们操作不行,而我们人多。”图兰说,“问询之前不是得先拆卸芯片么?啧,真惨……什么麻药也不管用,晕过去的能给活活疼醒,鬼哭狼嚎的,根本不用严刑逼供,他们自己就疯了。这芯片带来的快感和力量感难以想象,比伊甸园可厉害多了。”
伊甸园毕竟是有监管的,调节激素水平也好,刺激感官也好,都是需要经过严格的医疗评估,确保安全和健康——当年叶芙根尼娅向林静恒发公开表白,夹带了微量的荷尔蒙刺激,后来经人举报,因为略微超出了管委会规定的量,叶芙根尼娅、营销公司和区域伊甸园监管部门各自支付了五千万罚款……当然,他们都是一伙的,这笔罚款究竟有没有落实就不好说了。
但民众对伊甸园的依赖,归根到底是心理性的。
林静恒问:“你是说这种芯片会破坏大脑结构,产生不可逆转的依赖性?”
图兰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会,前一阵弄那个变种的彩虹病毒,老陆先生不是请来个医疗队吗?我请他们给看了一下,那边刚才回复我,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但是恐怕这个芯片比市面上现存的毒品危害都大。我们抓的俘虏中,最短一个使用生物芯片的才用了一个星期,已经产生了非常严重的戒断反应,将军,这样下去,就算将来伊甸园恢复,那些染上‘鸦片’芯片的人也不可能摆脱这东西了。”
林静恒一皱眉,他突然想起来,陆必行拆卸芯片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第一次看得出来有点不愿意,但也没有实质性的反抗,而身上的伤都是他在使用芯片期间遭到的外力打击,情绪也说得上很稳定,事后他被放在医疗舱里全身体检,医疗舱也没有成瘾示警。
他想起独眼鹰和他说过,陆必行小时候有过一定程度的空脑症症状……
“他们到第八星系推行这种东西,打的旗号就是‘伊甸园’,反正八星系的人没见过真伊甸园是什么样,”图兰接着说,“第一次植入芯片是免费的,但差不多一个月要更换一次,之后怎么定价,对方说他们上头还没有通知,等着看八星系的推行结果。”
林静恒沉吟片刻:“伊甸园里的医疗系统能检测出这种生物芯片的危害,一旦伊甸园恢复,没碰过这东西的人会重新回到‘保护壳’里,幕后的人能从中取得多大利润,取决于伊甸园缺席多久……所以这个人会不会是个能影响伊甸园修复进程的人?比如在管委会里会有一定话语权。”
图兰立刻说:“明白,七董事以及他们的近亲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