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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陛下?”
“无事。让扶老伴到文华殿传朕口谕,弘文馆讲习暂停,半月后再开。”
“奴婢斗胆,若是太子殿下问起?”
“若太子问起,便让他来见朕。”
“是。”
扶安领命离开之后,弘治帝撑着坐直了些,对宁瑾道:“朕写一道密旨,待朕万年之后,你亲自交给太子,颁于朝上。”
“陛下龙体渐有起色……”
“宁老伴,朕自知大限将至,总不过是这几日。能撑到今时,已是祖宗庇佑。”弘治帝道,“为朕磨墨吧。”
“奴婢遵命。”
弘治帝已有七日不上朝,朱厚照经杨瓒点播,重拾孝经,日日在内阁观政,御前问安,渐有长进。
对此,弘治帝既感欣慰,又觉不舍。
若是老天再给他十年,哪怕五年,他都能安心将社稷交与太子,安然长逝,无愧于历代先皇。
可惜啊!
只盼杨瓒莫要辜负他的期望,能辅佐太子,扛鼎江山,成就一代明君贤臣。
悬腕黄绢,手指枯瘦,落下的字仍苍劲有力。
“敕翰林院编修杨瓒,睟面盎背,昂霄耸壑,班行秀出,博学宏才。有古贤之风,踔绝之能。讲习太子,日日兢兢,仁言利溥,实为庙堂伟器之才。
古云,厚栋任重,为君者当任人唯贤,拔犀擢象。
朕效先祖,选才任能,不拘年少。
擢迁杨瓒翰林侍读,授奉训大夫,兼领左谕德,讲习弘文馆。”
一道圣旨不过寥寥百余字,弘治帝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方才书就。
“用敕命之宝。”
“是。”
宁瑾送上宝印,弘治帝亲自拿起,重重按在绢上。
七品至从五品,品秩堪谓飞升,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李东阳。
黄绢灿目,红印昭然。
宁瑾不由感叹杨瓒的圣眷之隆。
跟在弘治帝身边多年,他几乎可以断定,敕令发下之日,既是杨小探花一飞冲天之时。
第三十二章 诏狱
明时的诏狱也称锦衣狱,由北镇抚司掌理,锦衣卫和东西两厂抓捕的犯官,多数都关押于此。
洪武朝的开国功臣,九成以上在金陵诏狱缅怀过人生。
永乐朝的大才子解缙,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都是有名的狱中住户。
后经仁宗、宣宗、英宗、代宗、宪宗五朝,锦衣卫的地位不断发生变化,或为天子宠信,张扬跋扈不可一世;或被东厂压制,失却往日威风,只能老老实实做天子仪仗。
诏狱的作用始终未变。
凡朝中官员,被捉拿下刑部大牢,总有喊冤的机会。接到锦衣卫驾帖,被下诏狱,除非天子开恩,遇到大赦,休想重见天日。
论理,如此知名的地方,该阴森恐怖,令人脊背胜寒才对。
可杨瓒在牢房前琢磨许久,直到被狱卒请进单间,关门落锁,仍很难相信,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狱”。
三面土墙,一面木栏,符合传说中的布局,却和铁狱铜笼相距太远。
囚室内桌椅板凳俱全,靠墙还有一张木榻,枕褥比客栈不差多少。杨瓒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如果以上勉强能算作“标配”,桌上一壶温茶,两碟点心,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是坐牢?
没和他开玩笑?
四下里看看,杨瓒离开木栏,走到墙角的一只藤箱前,神情更显得奇怪。
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书箱。
掀开箱盖,果然,左手边两摞经史子集,右手边一叠游记话本。
关押文官的牢房放书箱,该说锦衣卫富有创造力,还是牟斌的脑袋被门夹了?
箱盖合上,杨瓒愈发对探索牢房起了兴趣。
凑近墙面,摩挲着斑驳的刻痕,多是之前“狱友”留下的诗词遗言。仔细观察,多数还有落款和年月。
“永乐十九年,宣德四年,天顺元年,天顺三年,天顺七年,成化三年,成化五年,成化八年……”
沿着墙面一一数过,杨瓒发现,天顺和成化年间狱友最多,弘治年间最少。
最近的一篇,是在弘治十二年。
留诗的不是旁人,正是提倡“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两次上言弹劾寿宁侯的户部郎中李梦阳。
回想在客栈里经历的那场口角,杨瓒不由得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