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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公人前显摆,背后咬牙切齿,就差抓起鞋底抽小人。
谷大用知晓几分内情,着实看了过几场笑话。
不过,讥嘲归讥嘲,笑话归笑话,凡在御前伺候之人,都清楚明白,杨御史深得天子信任。他在御前说一句话,顶得上旁人十句,分量不亚于三位阁老,甚至还超过几分。
故而,对杨瓒的到来,谷大用不得不重视。
既提心吊胆,又十分期待。
心情之复杂,着实难以形容。
他的心思,杨瓒能猜到。
本可婉转一些,增加把握,奈何时间不等人。杨瓒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取出一张名单,摊开来,摆在谷大用面前。
“这是?”
“报功请赏的名单。”
报功请赏?
四字入耳,谷公公生出几分疑惑。
看向杨瓒,见对方低头饮茶,没有更多表示,只能拿起名单,从头看到尾。仔细琢磨,终于看出几分名堂,眉头当即皱紧。
连看三遍,谷公公用力咬牙,砰的一声,将名单拍在桌上。
明了“摘果子”之事,谷大用比杨瓒更加气愤。
做公公的,十个里有九个小心眼,早在丘聚刘瑾身上得到验证。谷大用自然不能例外。
他的态度,完全在杨瓒意料之中。
不是早猜到这样的结果,他何必带着伤,主动跑这一趟。
奉圣意北上御敌,无论京卫营卫,都是拼出性命。
谷大用任监枪官,率东厂番子和鞑靼厮杀,冒雪迎风,死伤惨重。黍谷山御敌,好歹剩下几个,留在镇虏营守城,几乎死个干净。
中官请功,不会列在奏疏之上。但守城的番子,实打实都有“军职”。小旗不入流,未在名单之上,倒也不奇怪。大可回京之后,从内宫请赏。
总旗为何不能列名,甚至连百户都没有?
以为自己漏看,从头至尾,谷大用连数三遍。几十个文官武将,连延庆州判官都挂在末尾,偏偏不见死在战场的番子!
一个都没有!
欺人太甚!
简直欺人太甚!
谷大用抓着名单,抑制不住,怒气上涌。
在谷大用看来,名单绝不是杨瓒拟就。
明知会结仇,还要找上门,不是傻吗?
十有八九是其他人提出,寻杨御史商量。后者看在往日交情,来给他提个醒。
毕竟,中官权力再大,也不能明着干涉朝政。否则就是违背圣祖高皇帝之法,天子也保不住。
总兵官和监军上报战功,告知谷大用是人情,不告知,谁也寻不出大错。
一旦奏疏递上去,死战拼来的功劳,七成都会落在他人头上,朝廷发下赏赐,也会掉进别人口袋。
对身边人,朱厚照一向大方。谷大用几番得赏,身家不菲,压根不在乎几两银子,更不会计较户部抠出的三瓜两枣。
根本在于,明目张胆的抢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实在不能忍!
知道规则,不代表能够接受。
杨瓒身在网中,无论前进后退,都被捆得结实,动弹不得。
谷大用则不然。
站在网外,甭管刀劈火烧,总能放出血来。
“杨佥宪,这份名单可曾送出去?”
“尚未。”
见谷大用面色阴沉,几能滴出水来,杨瓒成竹在胸,眼底笑意愈深。
“好。”谷大用立刻站起身,就要往中军大帐,和两位总兵官好好计较一番。
“谷公公切莫着急。”放下茶盏,杨瓒叫住谷大用,道,“本官还有话说。”
怒气冲头,谷大用也只能耐下性子,瓮声道:“杨佥宪请讲。”
“谷公公执事东厂,势必清楚,名单中人与京城多有联系。”
换句话说,朝中有人。
谷大用点头。
“如此,名单既定,增删都不可能。”
谷大用脸色更黑。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去找两个总兵官。
无论如何,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的话,他有什么脸面归京,遑论接任东厂!
“杨佥宪,事情断不能如此!”
不蒸馒头争口气!
即使不能更改名单,也得让那些脸大手长的知道,他姓谷的不是软柿子!
“谷公公稍安勿躁,暂请附耳过来。”
杨瓒笑眯眯招手,谷大用半信半疑,到底向前半步,侧耳细听。
“名单定下,为北疆安稳,暂不能更改。但抛开此事,内中之人,却可以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