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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卒脸色发白,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不知道?”老边军摊开巴掌,道,“那我给你数,听好了,南门五个,西门八个,北门四个,加上三位监军,刚能凑满四个巴掌。”
兵卒垂下头,脸色更白。
“咱们能囫囵个的活下来,不是运气,是靠着弟兄们拼命!”老边军按着肩膀,那里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仍在不停渗血。
“你以为,咱们抢人是为什么?”
“我只是想着……”
“想着?你想着什么?伤和气,得罪人?你以为,我钱老三真是掉钱眼里,是个削尖脑袋的王X蛋?”
“老三,行了。”
“不行!”
老边军忽然站起身,指着兵卒,大声道:“咱们抢功争银子,是为自己吗?是为死去的弟兄!”
“咱们活着,能领战功吃军饷,得朝廷赏赐。只要肯拼命,总能养活一家老小。那些死去的弟兄怎么办?一家老小怎么办?撑死一人三两银子,能当个X!”
话到最后,老边军几乎是在吼。
“咱们不抢,谁记得他们?”
“仗打胜了,朝廷里的升官发财,脑袋别腰带上的,几两碎银子就能打发。那些红口白牙的,好不好还要踩两脚,说什么有伤天和!”
“你觉得不好意思,脸皮发烧,怎么不想想,你能活着,能领着战功吃军饷,说不定还能升小旗,做总旗,是因为弟兄们都死了!”
吼到最后,几个边军都已泪流满面。
兵卒垂下头,满面惭愧,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营堡内,李大夫忙得脚不沾地,双眼熬得通红,银白的发须蓬乱成一团,丝毫不见往日的仙风道骨。
杨瓒靠坐在椅上,官袍被血染红,硬结在身上,轻轻拉动,便火辣辣的疼。硬往下拽,必会带走皮肉,令伤势更重。
“佥宪忍着些。”
徒弟束手无策,李大夫净过手,亲自处理。未加重伤势,也让杨瓒冒出一身冷汗。
“伤药不够了。”
撒上药粉,缠上煮过的白布,杨瓒长舒一口气。
帐中燃着火盆,依旧冻得浑身哆嗦。
“我有几瓶伤药。”勉强套上中衣外袍,杨瓒道,“杯水车薪,好歹能救急。”
“多谢佥宪。”
杨瓒摇头,自己没法动,只能唤人取来行李,将伤药交给李大夫。
“未知谢郎中和顾司业伤情如何?”
“谢大人伤了腿,暂不能移动,其他无碍。顾大人,”李大夫顿了顿,道,“老夫用过药,发起高热,需等熬过今夜,再行诊断。”
“一切有劳。”
支撑着起身,杨瓒拱手揖礼。
“佥宪万万不可!”
李大夫忙侧身让过。
一揖到地,杨瓒直起身,道:“我想探望两位兄长,是否可行?”
“无碍。”李大夫道,“童儿为佥宪带路,老夫另去医帐。”
“老人家也要注意身体。”
李大夫颔首,背起药箱离开。
由药童引路,杨瓒穿过临时搭建的营地,寻到谢丕顾晣臣所在,掀开帐帘,苦涩的药味夹杂着血腥气,立刻迎面扑来。
“杨贤弟?”
听到动静,谢丕转过头,果然如李大夫所言,右腿受创,无法随意移动。好在没有伤及筋骨,伤愈后,不会影响走路。
顾晣臣躺在榻上,额上覆盖布巾,脸颊通红,高热之下,人依旧清醒。意志之坚韧,足令人惊叹。
“杨贤弟来得正好,我同顾兄商议,正要遣人去寻你。”
谢丕招手,示意杨瓒坐到榻边。
短短一段路,吹过冷风,杨瓒又开始咳嗽。不知是疲累还是风寒,不敢靠两人太近,走到离榻两步远的地方,便停住。
“小弟受了风,莫要染给两位兄长,这里便好。”
谢丕皱眉。
“杨贤弟说的什么话。靠近些,莫不是欺我和顾兄不能动?”
无奈,杨瓒只能再近半步。其后,不管谢丕如何瞪眼,都不再向前。
“小弟站这里就好。”
“贤弟坐下。”
顾晣臣撑着起身,取下额上布巾。药童立即上前,重新浸透冷水,方递回去。
“两位兄长正商议何事?”
谢丕顾晣臣互看一眼,将药童遣出帐篷,低声道:“一为战报,二为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