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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
谢紘很干脆,出乎预料的干脆。
“三日之后,我会再次上门拜访。届时,希望戴给谏能给在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戴铣未斥其张狂,也没就势点头。唤家人送客,攥着两块绢布,独坐正厅良久。
华灯初上,家人来请用膳,才骤然回神。
“老爷,孺人遣小的来,请老爷往正房用膳。”
“不用了。”戴铣满心焦躁,哪有心思吃饭,“我去书房,非有要事,莫要打扰。”
“是。”
家人退出正厅,戴铣从侧门离开。
穿过廊下,夜风拂面,心情微定,脚步也慢了下来。
弹劾杨瓒,是因其行事特例,挑战整个文官集团规则,损害大家利益。且其教唆天子,效仿太宗皇帝好武,重用厂卫,不听直言,同先帝行事截然不同。
这样人,如何能留在天子身边!
几次上言,戴铣自认行之无愧。
但是,谢紘威胁之事,关系江浙乃至福建海防。
一旦将无罪之人下狱,任由贪官污吏掌权,放纵盗匪宵小猖狂,祸害沿海百姓,他便是罪人,必为万世唾骂。纵是以死谢罪,也无颜去见祖宗。
思及此,戴铣用力握拳。
“吾平生志愿,辅佐天子,中兴社稷,进贤黜佞,除君侧之恶,以正朝纲。此等事如何能做!”
下定决心,戴铣再次加快脚步,进到书房,铺纸磨墨,悬腕提笔,瞬息书就三封书信,并抄录好名单,连夜遣人出府,一封递送到南京都察院,另外两封,分别送往余姚和神京。
老师交代的事,怕是做不到了。
翌日,戴铣并向南京吏部递了条子,请假三日。
其后,交代妻子携子女至娘家暂避,如他遇到不测,便携子返乡,投奔族中。
“老爷,这究竟是为何?”
“莫要多问。”
戴铣写好秘信,交长子贴身收藏。
“朗朗乾坤,自有公道大明。你且牢记,宁玉碎勿瓦全,抱朴含真,持正立身。”
“儿谨遵父亲教诲。”
“好,随你母亲去吧。”
戴铣直起身,肃正神情,目送妻子登车,独自留在家中,等谢紘再次上门。
对方既言能随意出入南京,六部乃至应天府必有内应。
信送入都察院,戴铣冒了相当大的风险。
他已下定决心,必不同盗匪同流合污。逼迫过甚,甘愿一死,以全清名,上达天听。
彼时,顾卿在扬州镇守太监府养伤,东厂番子进入江浙,持朝廷官文往府衙极涉事卫所抓人。
黜官还乡的刘玉,拜会过族中,携妻儿移居象山。
刘氏亲族有男丁在钱仓所和昌国卫戍守,刘玉借此关系,几番走动,结交钱仓所一名文书,两名总旗。
几次饮酒,暗中记录下曾出现在近海的船只,做成簿册,只等朝廷派下钦差御史。
南直隶、江浙、福建,均暗潮汹涌。
正德元年,正月己卯,纳吉问名隔日,杨瓒具朝服,充大婚副使,同正使捧答名表至奉天门外,授司礼监提督掌印奏禀御前。
行礼之后,中官捧出制书。
“兹聘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夏长儒之女为皇后,命卿等持节,行纳吉纳徵告期礼。”
纳吉用玉帛,纳徵用谷圭、玄纁束帛等物。
全程由礼官同主婚者引导,正副使只需依规矩行事,宣读制书即可。
饶是如此,一套程序走下来,杨瓒仍是两眼蚊香圈,累得眼前发黑,压根不知道礼乐奏了几个音,屁鼓响了几声,更不记得礼官都说了些什么。
本以为纳吉问名之后,自己就能解脱,哪承想,还要足足忙上两日!
当日回府,朝服都来不及脱,倒在榻上,沾枕既睡。
隔日早早起身,打着哈欠,挂着两个黑眼圈,入奉天殿行拜礼。其后出奉天门,徒步行出大明门,迎凤驾入宫。
大婚时,皇后入宫乘坐的彩舆,需由正副使护送。卤簿伞盖等物,则由中官女官能撑起。
奉天门外,礼官设案,正使宣读制书。
锦衣卫开道,中官先行,后为女官,中为彩舆。
杨瓒打起精神,跟紧正使。
幸亏有礼乐中夹杂着鼓声,否则,他站着都能睡过去。
大明门外,夏福安坐宫车之上,霞帔红裙,凤冠镶嵌珍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皇后换舆时,杨瓒同他人一样,垂首敛眸,肃然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