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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一夜好眠,杨瓒走出房门,精神格外的好。深深吸气,凉意从喉咙流入肺部,激灵灵打个寒颤,只觉得通体舒畅,没有任何不适。
文吏亲自送来热水饭食,感谢杨瓒出计,帮卫所度过难关。
“只是仿前人之举,这般过誉,杨某实是惭愧。”
用过茶饭,趁天气好,杨瓒向郭指挥告辞,套马上车,继续前行。
离开卫所时,杨瓒推开车窗,向远处眺望。
苍茫大地,银装素裹。
城头之上,赤红烈烈。
空旷的北疆大地,明军的卫所仿佛一座座孤岛,矗立在冰天雪地中,守卫着广阔的疆域,天下万民。
寒风呼啸,仿佛战场的号角,苍劲古老,亘古悠然。
实耶,梦耶?
“杨老爷?”
“走吧。”
收回视线,合上车窗。杨瓒靠向车壁,再不多言。
弘治十八年,十二月已未,杨瓒离京第七日,仁寿宫发下懿旨,先时迎进宫的十二名美人,八人受册为才人选侍,分入长春、万春两宫。
余下四人将由太皇太后亲自教导,择最优者为后,余者将为妃选,封号等级最低也会为嫔。
朱厚照忙于政事,按时去两宫问安,并不会多留。
美人恩重,奈何天子无心,多数都将落空。
因杨瓒不在,弘文馆讲习由谢丕顾晣臣轮替。有朝臣上言,再选贤德饱学之士入弘文馆。
无论上疏的是谁,朱厚照一律驳回。
“弘文馆之事乃先皇所定,不可轻改。”
几次之后,群臣也品过味道。
杨侍读圣心之隆,的确非一般。
又两日,户部上言,军饷不可拖延,灾民赈济亦不可迟缓,请发太仓银。
“三十万两银,十万充作军银,余下换得粮米,尽发州县。”
“凡官衙赈济,饭中不杂陈米,粥中立筷不倒!”
敕令发下,朱厚照仍不放心,令各地镇守太监和锦衣卫镇抚严查,凡有官员阴奉阳违,贪墨灾银,必解至京城,严惩不贷!
圣旨以密令发出,仍未能瞒过朝中。
只因敕令下发两日,既有锦衣卫密报,通州官员无视朝廷敕令,贪墨灾银,以陈粮充新米,已拿下首犯及从犯六人,不日押往京城。
囚车进京,不入刑部大理寺,直将人犯投入诏狱。
群臣哗然。
联系前朝旧例,刘健谢迁同样皱眉,欲上书规劝。独李东阳不动声色,更劝刘健两人,此乃天子之令,就长远来看,未必是坏事。无需急着上疏反驳,看看再论。
刘健谢迁被劝住,不代表他人会保持沉默。
两京言官的讽谏直言,雪花般飞入内阁,递送至乾清宫。
“前朝有例,授内官以权,必数兴罪恶。纵锦衣卫以刑罚,必造冤案。”
“陛下践祚之初,诏查守备内官不法,严束锦衣卫之权。今诏墨未干,竟至复起,何以大信天下!”
“乞圣命如故,严束厂卫,务授权柄,以致欺瞒圣意,妄造冤案!”
天子没有表态,上言一封比一封严厉。
都察院中,戴珊已卒,史琳重病不起,吏部请迁刑部左侍郎屠勋为都御使,天子准奏。
上任之初,屠勋既表明态度。不和言官站到一处,也不赞同天子之举。
“官员确有其罪,应交刑部大理寺严查。厂卫肆意弄权,不奉严律,超于法外,恐酿成大祸!”
简言之,抓人可以,当由刑部大理寺派人。
没有真凭实据,锦衣卫和东厂胡乱抓人,随意株连,置国法明律于何地?
如有官官相护,锦衣卫可发驾帖。但在那之前,必须依律法办事。否则,还设立刑部大理寺做什么?
屠勋的意见十分中肯,的确是为天子考虑。
可惜,尚没说动天子,先被他人曲解,归入讽谏的直言,和骂厂卫的上疏捏在一处,奏于早朝。
听着言官一句句昏庸无道、纵容奸邪、祸起之兆,朱厚照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被消耗殆尽。
杨侍读不在,天子犯熊,没人能想到“怀柔”。
统一的认知,天子不“悔悟”,上言必须更加强硬!
不让步的结果,朱厚照彻底爆发。李东阳都劝不住,直接上了廷杖,又将骂得最凶的数人下狱抄家。
要证据?
好,朕给你!
查抄出的银两摆到奉天殿,众人皆默,嘿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