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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会有害先帝之心,却很容易被张氏兄弟利用,为两人大开方便之门,无心铸下大错。
心头发颤,耳激嗡鸣,冷汗缓缓自鬓角淌下,杨瓒不敢深想,却不能不想。
“臣……”
“臣”字出口,杨瓒喉咙发干,嗓子里像堵住一块石头,进退两难。
推拒吗?
天子之命,岂容违背。
然事涉藩王外戚,哪怕手握御赐金尺,也将千难万险。最坏的打算,活不到明年今日。
“杨侍读?”
“臣……领命!”
左思右想,杨瓒终是起身,郑重下拜。
他终于发现,被天家父子“信任”,绝非百分百的好事。太子殿下的礼,当真不是那么好受。
弘治帝临终的举动,怕也大有深意。
难不成是做爹的发现儿子会坑人,才提前打好预防针?
杨瓒摇摇头,事到如今,哪怕知道弘治帝为了儿子,早早挖坑给他跳,也只能硬着头皮,闭着眼睛跳下去。
“臣以为,此事牵连甚广,如要详查,恐遇多方阻力。”杨瓒道,“臣请陛下赐一道手谕,许臣办事期间,行事皆可便宜。宗室功臣不可妄加干预,否则以同谋论罪!”
既然要查,便一查到底,查出个子丑寅卯。
与其高举轻放,虎头蛇尾,两面不讨好,不如铁面无私,严查到底,直至刨出根基。
杨瓒知道,此事查到后来,必将遭遇反扑,根本无法全身而退。但他没有选择,如果不领命,朱厚照那关就过不去。
两相比较,只能下定决心,坚定站在少年天子一边。
毕竟,以朱厚照的性格,认准了谁,绝对会一门心思的对谁好。查了或许会遇到麻烦,不查,失去朱厚照的信任,麻烦只能来得更快。
杨瓒想乐观一些,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可默念几次,心中依然只剩下一个念头:坑人啊,当真坑人!
朱厚照则是真心高兴,当即写下手谕,盖上宝印,其后取出三封书信,一并交予杨瓒。
“这些都是从寿宁侯家中搜出。”朱厚照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呈上。”
信封盖有宁王府和晋王府长史印,内容看似没什么出奇,却几次提到“丹药”和“真人”。
越看,杨瓒表情越是严峻。
证据确凿,难怪朱厚照想杀人。
“陛下,臣必详查!”
“朕信杨先生。”
什么人能被天子称呼“先生”?必须是刘健李东阳谢迁这等级别。退一万不,也该如刘机杨廷和一般,曾在东宫为太子讲学,做过太子的老师。
一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何德何能有此殊荣?落在御史言官眼中,必成罪状。
杨瓒打了个激灵,当即便要开口。朱厚照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手谕写好,又令张永取来黄绢,大笔一挥,宝印一盖,直接授予杨瓒调动千户之下锦衣卫的权利。
这且不算,想到杨瓒品级不高,一时之间也不好再升他的官位,朱厚照灵机一动,赐给杨侍读一件麒麟服,一条金带。
杨瓒傻眼。
事情发展太快,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臣……”
“杨侍读可是不喜麒麟服?”
见杨瓒表情迟疑,语带犹豫,朱厚照心生误会,干脆利落,麒麟服直接换成飞鱼服,金带换成花犀带。
手捧诏谕,杨瓒没有半点喜意,只想痛哭一场。
得天子赐服,满朝之上,唯有内阁三位相公和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有此殊荣。
这哪里是将他放在火上烤,分明是直接扔到火山口,稍不注意便会尸骨无存。
无奈归无奈,事已至此,杨瓒只能领赏谢恩。同时下定决心,回去就把衣服和腰带藏好,非必要绝不穿上身。
“陛下,欲详查此事,凡有牵涉的僧道均要问话。臣不谙此道,可向僧录司和道录司点出名单,交由诏狱提审。”
“可。”
朱厚照点头。
宫中的道士僧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拿下押入诏狱。无辜者早晚会放还。凡有牵涉其中,经过锦衣卫的手段,藏得再深也会被挖出来。
待谷大用和丘聚分头去传达旨意,杨瓒想起来时目的,试着开口劝道:“陛下承先帝遗诏,初登大宝,理当勤政。”
朱厚照不说话。
“陛下纯孝,心系先帝。然北疆战事未平,西南叛乱又起,盐引之事未尽,边军粮饷空虚。诸如此等,纵有内阁六部,仍需陛下圣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