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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125)



吏目早有预料,又道:“你进府时,是和出身涿鹿的刘氏女同车?”

刘良女点头。

“你可知道她叫什么?”

“奴婢……”

见她支吾,吏目不耐,忽的提高声音:“说!”

似受到惊吓,刘良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出:“奴婢真的不知道,只晓得她姓刘,小名是红姐儿还是荷姐儿,奴婢实在记不清。”

“红姐儿?”

刘良女哽咽点头。

家人没再多问,当即转身离开。

刘良女伏在地上,双手紧握,衣袖垂下,藏起划破的掌心和断裂的指甲。

接连询问数名出身保安州的歌女,并无多少出入,吏目确定,这名刘氏女就是锦衣卫要捉拿的犯官家眷。

为何死了?

明摆着,锦衣卫连番上门,心里有鬼,吓破了胆子,自尽身亡。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西苑里的那点事用得着解释?歌女和舞女拼着命只为见王爷一面。吵几句撕扯一场,以致结下仇怨,半点不稀奇。别说划伤脸,早年出人命的时候也不少。

锦衣卫百户见到用麻布裹着的尸体,看到王府长史递上的户籍,又核对过几名歌女的供词,目光微闪,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犯官家眷既已拿到,暂且告辞!”

连日搜寻王府,目的已经达到。为免晋王狗急跳墙,暂且松一松绳子,等鞑靼退走再做打算。

缇骑没有离开太原,却不再三天两头登门,王府上下均松了口气。

吕长史出面上报晋王,“供出”刘氏女的歌女舞女尽皆有功,西苑着实热闹了两日。

借此良机,刘良女终于离开柴屋,重新回到西苑。

人回来了,却不再是学歌练舞,沦落为在院中洒扫的奴婢。

昔日不如她的少女,见她面色黑黄,双手粗糙,皆是掩唇嘲笑,眼中带着讥讽。刘良女则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像是木头人一般。没过多久,众女就失去兴趣。

只在夜深人静时,刘良女独居陋室,借助月光练习之前所学。

出卖她的奴婢,代她死了,也算是便宜。害她的乐工,宫人,乃至王妃,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在那之前,她必须等待机会。

只要能见王爷一面,只要一面!

除下宽大的布裙,抹去脸上的黑灰,莲步轻移,柳腰款摆,不看带着伤痕的双手,唯见眼波流转,艳色更胜往昔。

栖在树上的夜枭展开双翼,旋扑而下,瞬间捕获盯准的猎物,撕碎下腹。

弘治十八年六月壬寅,皇城内外鼓乐齐鸣。

遵大行皇帝遗诏,皇太子朱厚照继皇帝位。

钦天监设定时鼓,柱香燃起,英国公张懋告天地,新宁伯谭祐告宗庙,惠安伯张伟告社稷。

司设监等衙门清扫三大殿,设御座于华盖殿,设宝座于奉天殿。朱厚照仍孝服素冠,出庙街门,至宗庙告先祖,行四拜礼。

二鼓之后,礼官唱祝。

朱厚照沿原路返回,至奉天殿偏殿除孝服,具衮服冕冠,登正殿丹陛,五拜三叩头,祭拜上天。其后,御驾先诣奉先殿,再临奉慈殿,告孝肃太皇太后、大行皇帝几筵。

丹陛下,文武分左右两班,就次行礼。

拜过弘治帝牌位,朱厚照一身山川日月衮服,十二旒冕冠,脊背挺直,表情肃然,自殿中行出。

群臣五拜三叩首,山呼万岁。

杨瓒立在文官之列,官服外仍罩素服,随百官一同下拜。

青烟袅袅盘升,礼官唱声悠长。

金瓦红墙,盘龙飞凤,瑞兽坐吼,映着高悬的金轮,合着悠扬的古韵,似铺开一幅亘古不变的画卷。

“拜!”

杨瓒微合双眸,掌心覆上青砖,凉意沁入骨髓。

冥冥中,他已彻底融入这个古老王朝,成为历史中不可抹去的一页。

礼成,朱厚照摆天子仪仗,先至两宫拜礼,其后行至华盖殿,教坊司设韶乐,却悬而不作,只鸣鼓声。

近午时,鸿胪寺设宝案于奉天殿东,从殿内至承天门,锦衣卫端然肃立,分两侧设云盘云盖,其上色彩鲜明,盘龙火珠昭然。

第四鼓,文武百官除素袍,各具朝服入丹墀候旨。

少顷,有蟒服中官自华盖殿行出,宣读上谕:“传天子谕,免贺!”

“请陛下奉朝!”

以内阁三人为首,群臣下拜,恭请天子升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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