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芳道:“如今也轮不到他主事,自然是安全的。”
一人一句说完,又都无语,疾往老君观里赶去。
到了山脚下,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姜长炀为难地道:“是我疏忽了,没带顶轿子来好送你上去。”
瑶芳摇头道:“不碍的,来回来走惯了的。寻常人到了这里,都要步行上去的。走吧。”小道士还抽抽答答,一道哭,一道跟了上来。姜长炀不紧不慢地缀着,同他们一齐到了殿后张真人的居所。
张真人背后垫着好些个垫子,半坐在卧床上。自观主往下,徒子徒孙跪了一地,个个呜咽。瑶芳跑了一身的汗,远远听着呜呜声,险些平地跌跤。见她也来了,张真人抬手拍拍观主的头,看这蠢徒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抬起头来,心平气和地对徒弟说:“行了,不要哭了。都散了吧。”
“=囗=!”啥?
张真人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回:“吾将登天,闲人走避。”指着叫观主和瑶芳留下来,姜长炀也被他留在了房外。姜长炀不肯干:“如何能令女子孤身在此?”
瑶芳心中一动,与张真人四目相接,对张真人点了点头。张真人道:“将军留下亦可。”
清完了场,张真人一掀被子,下了地,行动间一点也不像是快要死的了。瑶芳眼都直了:这是真的要飞升了吗?
观主也是摸不着头脑,一脸的惊喜:“师傅您老这是……”要飞升了吗?
张真人寻摸张椅子坐下,问两个“徒弟”:“豆芽还种的么?”
瑶芳点点头,观主也点头。张真人又问:“知道什么意思么?”
观主顿了一顿,心里已经抓狂了:难道真的有深意吗?我以为是您老的爱好啊!就是为了让您老开心一点,才跟着种一种豆芽的!
诚惶诚恐地道:“弟子驽钝。”
张真人摇一摇头:“也不算很笨,”又问瑶芳,“你呢?”
瑶芳看到他没死,擦擦汗,沉吟片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所见者,不过是……生灵可畏。”
张真人仔仔细细看了她好一阵儿,将姜长炀看毛了,以为这老家伙要对他弟媳妇无礼,才收回眼神。耷拉着眼皮子掐了一阵儿手指,翻一翻眼睛,瞄了姜长炀一眼,对瑶芳道:“这小子运气好,也沾了光了。”
瑶芳一笑。
张真人认真地对瑶芳道:“我这徒弟虽然蠢,心倒还不错坏,以后有事,就拜托了。”
观主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怎么蠢啦?整个道观都是他在打点好么?张真人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只对观主说:“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可与你这师妹相商。她有什么事嘱咐你,多听听,没坏处。”
姜长炀心道,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观主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要被托付给一少女。再者,观主也未必会听话呀。瑶芳亦是如此想。张真人并不点破,看着姜长炀道:“还有一件事情,我的寿器已经备下了,今天晚上就走。”
等等?“走”?
观主觉得脑子不大够用了。瑶芳却是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您老不是吧?”
张真人苦笑道:“凡事最难的,就是有个善终。日子不好混呐!我走了,他们还能支撑些时日。若我一时失手,晚节不保,大家一齐玩完。”
观主不耻下问,虚心问“师妹”:“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瑶芳的心情经历了“老牛鼻子弄虚作假”——“师傅是真有本事,也许真的是位列仙班了”——“你娘,还真是假的啊,还要我串通作弊”如此复杂的流程之后,还能冷静地对观主道:“师傅是要避灾劫。”
观主严肃了起来:“那要怎么做?”
瑶芳道:“大概是准备身儿行头,趁天黑了……跑掉吧。”
张真人大笑:“汝得之矣!”
观主:……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多余?偷眼看姜长炀,只见他一脸的淡定……再看张真人,已经打开了柜门,柜子里一个大包袱,还有张真人的行头。
张真人认真地道:“你为我立一衣冠冢于殿后,算是给善信们一个念想。我已经留下后路了,世人香火不是那么好受的,我自择了一块清净地方,死后归葬,好教我死后清净。我先在后山小屋里躲两天,等人走了,再说。”
观主:=囗=!观主的整个世界都碎了。所以您老人家是要看着徒子徒孙把您的臭鞋子风光大葬了吗?不带您这么玩儿的啊!好一招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