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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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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主簿刚到,家中忙乱,自去衙内先办了些交接,又认一认上司同僚,衙内诸人相约了晚间设宴为他接风洗尘。纪主簿想家里乱乱糟糟,娘子又嘴巴厉害,索性留于衙内,既令耳根清净,也给上峰留下勤勉的印象。

当下一拱手:“下官初到,不敢躲懒,否则晚间可无法厚道吃这顿酒席了。”

李县令听了一笑:“那你便留下罢,如今无事。”

便有捧哏代李县令表白:“春耕已过,秋收未至,风调雨顺,四民皆安。只依例而行便可,正适合上手。”

纪主簿一脸惊诧的笑意:“明公大材。最难得是防患于未然,令诸事不生哩。”

李县令吹捧的话听得多了,自家也吹捧过不少人,如今听了纪主簿这番话,却也畅快,一摆手:“犹须努力。”

两人一上一下,身边尚有凑趣之人,你吹我捧,好不快活。

程福至纪宅,就只有纪家娘子在家了。纪娘子隔着珠帘听了程福的话,程福垂手先道:“我家主人遣小老儿来问府上郎君娘子安。知府上新迁了来,怕要安置,故不敢鲁莽打扰,待府上安顿好了,携酒暖宅,”说着就奉上了拜帖,又说,“家中娘子吩咐,怕府上人生地不熟,若有甚买米买油买菜买肉等等的不知道地方的,令小老儿来说与府上管事的,倒省得再打听。”

一面恭敬地说,一面暗想,这纪家也算是有门第的人了,家中娘子并不出来见人,还要隔道帘子,怕还不够富贵,这城中再富贵一等的人家,如县令那里,是断不能让这别家男仆轻易见了女主人的。

里面纪家娘子何氏开口了,她略带些西面的口音,听起来倒不算吃力,说的还是一口官话:“那便有劳了。”一面翻着手里的拜帖,见是四份儿,心中颇为奇怪,谁家送帖子不是送男女各一份的呢?

何氏亦想,讲究人家该有个管事娘子来见我哩,这程家也就是个不上不下罢。口上却令程福转告,先谢了新邻热心,唤了家中管事来与程福相认,又问程福个中缘由。

程福道:“我家太公安人年老,腿脚不甚灵便,上拜帖以示尊重。暖宅时要来的是小娘子和小郎君,先混个眼熟罢咧。”

纪氏笑了,她也粗识几个字,粗懂些规矩,然则看这邻居丈夫叫“程谦”、娘子是“程氏”,肚里纳罕:同姓不婚哩,怎么夫妇同一个姓?细细一看,是夫妇二人没错,并不是兄妹——她并不曾想到赘婿上头去,毕竟少见。却也不好当面问这个,只问这街上都住了哪些人家,有什么人口。

程福一一说了:“这街上极是清净了,除开府上与我主人家,还有赵家、李家、王家、杨家、柳家,都是中等人家——比不得府上,比下却是有余的。”又分说各家人口,不过粗粗一提。

何氏也只记了个大概,又令给了一百赏钱,方请程福带自家管事的去认个路。

不一时,赵家等街坊家中有管事的遣管事来送帖子,这条街上住的都是殷实人家,是有仆役的多,纵没有管事,也有几个帮佣,倒是都很体面。

何娘子也就从一家那里问另一家的事儿,知道程家是招赘婿的,知道赵家有个寡居的老妈妈一类。肚里一轮回,只觉程家办事倒比旁人周到,连何处采买都告知了。程福还略提一句近来县令李略有心事,并不出来走动一类。

晚间纪主簿回来,何娘子本想把这些说与纪主簿听,不意纪主簿带着一身脂粉气回来了。何娘子登时脸上变色,冷笑数声,让使女打了盆冷水来泼了一头一脸。

纪主簿被冷水一激,酒醒了七分,一看老婆,就有些恼:“你这妇人,这是要作甚?”

何娘子冷笑一声,仆役四散,乳母养娘拉着哥儿姐儿就跑。何娘子把腰一叉:“县令近来心绪不好,你头日来便这般模样,可是嫌日子太顺?”

纪主簿道:“我便是与他吃酒来——你如何得知他心绪不好?”

何娘子一转头,进房去了。纪主簿抬起湿漉漉的袖子擦一把脸,跟了进去:“说啊,你!”

何娘子听他这声气不对,这才把白天的事儿说了。纪主簿摸着下巴:“怪道他脸上淡淡的,我们皆不敢痛饮。”

何娘子欲待要说“不敢痛饮还醉成这样,一身骚狐狸味儿回来了”,又想起丈夫已做了官,又是举人出身,与往日有所不同,方忍了下来。又说起街坊要拜访暖宅之事,纪主簿道:“这两日怕不得闲,衙中同僚还未请哩,今日在泰丰楼里吃的酒,想是他们都吃惯那里的,你取了钱来,去那里订几桌酒席,还有他们的家眷也要一道。又有,大郎也要读书,还要请教他们这里有甚好先生、好书院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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