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愈好好奇:“怎生说?”
李娘子道:“娘子看这孩子是不是有些见识?那是她家将她作户头养的哩。她娘原姓程,是城里程老秀才的外孙女儿,程老秀才养下一儿一女,儿女都中了举人,却在入京赶考路上一病死了,其时尚未娶亲,程老秀才便止有一个闺女,没奈何招了赘,又止生了一个闺女,这便是洪秀才娘子了。洪秀才原是他家赘婿哩,后来契满,才携妻归的宗。他两个生这姐儿时,还在程家,这姐儿原跟着程家的姓哩。次后归宗,又改姓了洪。归宗后洪秀才娘子才养下一个哥儿,洪秀才仁义,作主将这哥儿又叫姓了程。于今她家止有这一个姐儿,并无洪姓兄弟。可不要将她作男孩儿教养,样样养得出色?”
申氏“哦”了一声,更转而问起江州过年风俗:“虽说都是过年,到底十里不同俗,不知这里新年怎生过来?”
李娘子便转说江州之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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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五姐两个一处做针线,因新将至,吴王府之近枝亲眷委实太多,旁人不说,这吴王与王妃、郦玉堂夫妇,又有她们叔伯、伯娘婶娘等长辈,却多少要有些针线孝敬的。富贵人家女孩儿针线,多是用在这些地方儿,并不需过于刻苦。然则四姐、五姐又不同,吴王府人口委实太多!
虽因着人口多,王府住不下,除开世子,其余成家子女皆由吴王作主,王妃主持了分出府去住,亲戚毕竟是亲戚,该奉与长辈的孝敬,却是一丝儿也不能错的。家中六姐、七姐尚年幼,止做些与祖父母便可,四姐、五姐年长,要做得便多,自冬至日起,便要动手,且要留上一月半月,预备着从江州往京中送的路。
姐妹二人做一回针线,便有乳母妈妈来说:“娘子那里客已走了,叫姐儿们过去呢。”四姐放下手中活计,问那妈妈:“今天来的是李娘子?说的甚?”那妈妈道:“老身不在那里伺候,并不知晓。猛然间听前头伺候的人说,那李娘子说……”如此这般学了一回。
五姐道:“打水来洗手,我们整衣去娘那里。”
到得申氏处,却不见六姐、七姐,四姐、五姐互丢个眼色,向申氏问安,申氏一指下手圈椅道:“坐罢。今日做了多少?”四姐道:“再有半晌,与五婶儿的便得了。”五姐道:“我也是。”申氏一点头:“那便来得及,晚间便不要做了,点灯熬油儿的,眼睛都熬坏了。”
四姐道:“娘今天见了李娘子,可有甚说道?”
申氏皱眉道:“却是为难。你们哥哥姐姐的婚事,我办得倒好,却不想到你们这里,遇上难事。有一个,这江州城里有个盛小郎,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今年才不过十四,家中却不富贵是个乡绅人家。若他能再进学,与你们姐妹倒好。只恨他祖父新丧,今年才周年,他父母断无孝中操办定亲之理,你们却等不得。若日后合宜,我许将他说与六姐,你们姐妹纵知道了,也心里数儿,不好怨我。”
四姐、五姐齐起身道:“娘是哪里话?娘对我们甚样儿,我们看到眼里、记到心里哩。”也自知委实等不得,一等二等,万一祖父又有甚商户要拉拢,哭且不及。
申氏道:“你们明白事理儿便好,还有一件,你们见过两回的洪秀才家女孩儿,如何?”四姐、五姐还记得玉姐,都说:“小小年纪,看着倒是个明白人儿。”四姐更多问一句:“她与九哥同年,比八哥小上两岁,难道?这——”
申氏将于李娘子处听来之事一说,叹道:“但凡说亲,是结两姓之好,不过是家与人两样儿,总要图上一条儿。家有二,一是功名官爵,二是家私。她爹是秀才,我倒不挑,你们外祖父连个秀才都不是哩。然家业却略薄,这一条便不好。家这一条儿,她次着些。余下只看人才。没兄弟也不甚打紧,她母亲也不个不能生的,想来她亦然。她那小模样儿出挑,我看着也喜欢。光看着聪明也不够,你们爹打从王府分出来,一个人便也撑不了这么大家,何况你们兄弟与府里更远了一层?须得个能干媳妇儿才好。若说她家原是女户,她又做了这么些年独女,有好教养,我真是动了心了。只要她人才好、本事好,管她爹是不是秀才,家中又有多少家资,我都想定下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