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道:“那我便知了。哎~今天有位王老秀才家的娘子,好有四、五十岁了,头上戴好大一鬏髻,也不怕压坏了脖子。”林老安人道:“她年轻时头发便少。”听得秀英吃吃地笑,又说:“府君娘子真是个好人物,也不总端着,与谁个都能说到一处。”
林老安人道:“那便好,你现与她也见不多少面儿,相着就是了。与旁人呢?那些秀才娘子们怎样?”
“也有与我一般大的,多是比我大些儿的。有舅母领着我,她们倒好说些话。也有两个不看人的,我也不须理会她们。”说着一歪脸儿,想是受了些儿气。
林老安人道:“你又不是银子,谁见你都欢喜!别叫人人不喜便得了。”玉姐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又吃秀英一瞪眼,捂着嘴儿倚着素姐去了。
秀英道:“也不是见不多少面儿,今儿我将要上轿儿回来,里头使人出来,说过些时日,府君家娘子安置好了,还要与我带玉姐去哩。”
玉姐瞪大了眼儿,不由道:“我?家里与府君家差得远些了罢?怎地要我再去?”
秀英啐道:“你这出息,为甚不能叫你去?府君家里好些小娘子哩,他家九个哥儿七个姐儿,大的已婚嫁,小的与你差不太多,人家才到城里,还不许寻人玩耍?”
玉姐心道,府君家便是玩耍,也不须与个单丁秀才家这般亲近,近有县令主簿,远也有举人家。又不是我没志气,是这娘子好生怪异。把嘴一撇,也不争辩。林老安人道:“许是想要个伴儿。”
秀英有些犹豫,一时想若女儿与府君家小娘子一处,也能多见些世面,一时又想,这岂不是做个丫环去了?拿不定主意,只等与洪谦商议。
晚来洪谦听了,道:“未必是这般,他家没甚值得人图谋的,你我既不愿,拒了便是。”
秀英道:“你知道个甚?玉姐一年大似一年,你看娥姐,十一、二岁上纪家嫂嫂便与她相年,好有二、三年方放心寻个人家,下了定要完婚,又生出枝节来。女孩儿家耽误不起,须得趁早。玉姐有多好,止在咱家知道,外头门当户对人家,且无人知,这怎成?时往那家里走一走,也显些身份。”
洪谦一轩眉:“你便再等等,休叫误了闺女,低嫁与人。我还未考完哩。”秀英道:“你的闺女,你竟不急!”絮叨一阵儿,洪谦也不接话,秀英又寻思玉姐赴宴穿的衣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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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后,府君娘子果使人来请,邀洪秀才娘子与洪家大姐儿过府。秀英与玉姐穿鹅黄纱衫、水绿裙子,颈上一个项圈儿,带着往州府后衙去。这头秀英拿衣裳与玉姐比划,那头玉姐问秀英:“娘上回去那家里,见他家大不大?他家有甚样人,须不须回避?有甚喜好?有甚忌讳处?”
秀英道:“女孩儿家家,怎这般多话?你且跟着我。”
玉姐道:“我须心里先有个数儿方好。娘往外见人,也须得记下了这些,才好与人相处。”
秀英戳她一指,细细想来,倒也在理,道:“州府后衙不大也不小,他家人口多,才窄些儿……”
到得后衙,却见来的非止自家母女。尚有见过的尚秀才娘子也带着两个姐儿、又有扈秀才娘子领一孙女、曾秀才娘子带她家十三岁姐儿来,林林总总,好有二、三十人。
一时府君娘子来了,与众人厮见,众娘子各行礼,府君娘子回半礼。玉姐借后退闪身看这府君娘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白净面皮,柳眉杏眼,穿大红通袖袍,紫色裙子,头上金灿灿首饰,腕上羊脂玉镯儿。
正看处,众娘子又使女儿来与府君娘子磕头,玉姐这回却受了她们的头,且说:“都说本地人杰地灵,我妇道人家不好见外男,止见这些水灵姑娘,便知此地聚福了。”又叫把自家小娘子也叫了来见。
秀英因上回赴过宴,且知府君家九子七女,长子、次子、四子、六子、长女皆是原配所出,幼子、幼女与排行第六个姐儿是这继室生的,余皆庶出。头先儿四子三女皆已婚配,女儿在婆家,儿子却在京中因宗室而做了小官,其余子女都在身旁。在江州者,共是五男四女,显得府衙狭窄。
来的是府君家四姐、五姐、六姐、七姐,从长到短,一溜儿排开,齐与众人道个万福。众娘子忙避开身去,府君娘子道:“她们倒好是一般大,便一处坐去,”说自家女孩儿,“你们是主,好生招待贵客。”